明诚点头。
长叔往楼上看看,还没动静。便又把目光转到明诚日益清减的脸庞上。这些天,明诚饮食无定,又思虑过多,急遽消瘦下来。
“太太的事,您别过于自责。”长叔轻声说,“太太得这个病本就凶险,连医生都保证不了,只能说天命到了,谁也没办法……说句不好听的,我算见过不少有钱人,跟他们比,先生算很宽厚了,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夫妻。”
明诚听着直发怔,长叔很少这么跟他剖心置腹。
却听长叔又说:“就算那些传闻是真的,也没什么,您这些年心里的苦,我都看得见……不要因为孩子的几句话和自己过不去。等他将来长大,都经历过了,自然会懂。孩子大了,终归要飞走的,人这辈子,说到头,还是得多为自己想想……”
明诚正细品长叔这几句话,照一跟长婶先后从楼梯上下来,一人手上拎个大箱子,明诚和长叔同时起身,上前帮忙。
长叔从长婶手里接过箱子,照一却躲过了明诚伸过来的手,径直往外面走。
明诚轻吁了口气,与长叔交换一个眼神,在门前目送儿子远去。
他转过身来,忽然发现,自己茕茕孑立,整个家都空了。
* *
自从决定辞职,周岚一秒都没耽搁,就忙起了找工作的事。
但要重新开始可没那么容易,投出去的简历,很多都没了音信,偶有让她去面试的,三五个问题下来,周岚瞟一眼面试官那暧昧不明的神情,就知道没戏。显然在对方眼里,她仅仅是个凭相貌打入管理层的低学历女工。
周岚心里不忿,做女工怎么了,就该给人看不起吗?话虽这么说,可再要她回去做工人,又一万个不甘心。
经历过种种冷遇和白眼后,周岚才体会到,在艾斯时,躲在明诚庇护之下的自己是多么幸运。然而这庇护也是一把双刃剑,她既已尝到站在舞台中央的滋味,便对那些本分无趣的小岗位再难看得入眼。
一天落实不了工作,周岚就一天困在焦虑里出不来。好在家里倒没给她什么压力,周尧自不必说,本就是他要姐姐离开艾斯的,这时候自然力挺。
“姐你放心,等我进了大学,不会再跟家里伸手的,所有费用,包括学费生活费零花钱,我都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
“打工啊!”
周岚深表怀疑,“那还能读好书吗?”
周尧笑,“大学里可比高中轻松多啦!我这点智商去应付,肯定不在话下!”
钱慧玲更是从不舍得对孩子说重话,又约略猜到周岚辞职,多半是在那家香港人的公司里干得不开心,辞了也好,省心。所以周岚一暴躁,她就软声细语劝她慢慢找,别着急。
徐朗自然也听说了,但除了在给钱慧玲的饭钱里硬多塞了两百块钱外,他再无任何表示,也根本没找周岚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