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萧说,迟婆早年是体育大学保健课的老师,也为泳队做兼职工作。退休后她还是闲不下来,就在泳队的后勤帮帮忙,买菜做饭之类。许多人劝她赶紧回家享清福,她也不愿意。
费萧没说的是,那个收拾东西离开泳队的傍晚只有迟婆出来送他,一直送到他钻进出租车为止。迟婆说贾指导本人其实不坏,就是一时气极俩人都太冲动了,让他别记仇,还说等着他回来,她会去现场看他比赛。他当时应着,心里却想,也许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天了。
我和贾指导有仇吗?他想,其实也谈不上。那天你来我往吵到气头上,贾指导甩了他一个耳光,费萧被一下子打的眼冒金星激起了心里沉淀已久的怨言,他依旧为自己辩驳,在贾指导再冲上前去要再打自己的时候奋力挡他的手,一用力反而把对方推倒在了地上,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当时他觉着,贾指导根本没有道理打他,他不服。但现在,他有些为自己那时带着反击意味的冲动后悔。
他一向了解,贾一平是最讨厌队员和他顶嘴的,当时与他吵一架于事无补,只会让贾一平心里的怒气愈发升腾,认定他做了错事还死活不认。他应该等事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而当时,错位的愤怒酿成了不小的后果。固然贾指导不该冤枉他,当时的所作所为不是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
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累变成一种常态,肌肉也就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运动节奏。三个月后入了秋,再做体能测试,费萧已经可以做到13分。他还和张立伟辩论了一番那一分究竟该不该扣,但张立伟本着从严要求的原则,还是把差一分满分的表格原封不动地交到了唐昭辉的手里。
在这个过程中,柳小龙也对贾一平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个名字之前对他来说,只存在于费萧曾经的一次讲述当中。贾一平有着一个优秀教练应该有的特质,要求严苛,注重细节,对手下的队员很有威慑力,这一点和唐昭辉是相通的。但唐昭辉讲的是道理,贾一平急眼了就爱骂人,而且用的字眼很不客气,有时候还动手动脚,一旦遇上顶嘴的扇人巴掌的情形也并不少见。队员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辩驳的。这让柳小龙对他们组的队员产生了一丝同情。
但他们好像对此习以为常。聊天的时候,那些人反倒说:“训练里打打骂骂这样不是很正常吗?我看唐指导倒是挺异类的,这样怎么出成绩。”只有个别人站在唐昭辉一边,对此表示羡慕。
如果这叫异类,那姑且认为我也是个异类吧。柳小龙很庆幸,他并没被分到一个所谓“正常”的教练组去。
当天唐昭辉把柳小龙叫去办公室。柳小龙猜测,也许是自己训练时有些问题。天还是热,唐昭辉的门没关,他胆战心惊地抬手敲敲门板,等唐昭辉点头才走进去。他心里忐忑地直打鼓,害怕唐指导对他表现不满意,要把他赶回北市接着念书。
唐昭辉说:“你坐。”
柳小龙赶紧摇头,“不用,我站着就行。”
唐昭辉眉毛一扬,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地说:“让你坐你就坐。”
“……哎。”
柳小龙不敢再谦让,拉出唐昭辉办公桌对面的那把转椅,坐了上去。他很小心,只小半边屁股贴着椅子,生怕坐的太实在了能把这椅子给坐塌了一样。
他没想到唐昭辉跟他寒暄了几句,就单刀直入地问:“贾一平指导和费萧,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