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永别,并未带来想象中的快乐。起先是络绎不绝前来的宾客,打着吊唁的旗号,实则在自己的家里胡吃海喝。自己曾守候在东门外,等到几名以前太政官共事的公卿们出来,牛车里的啼哭在跨出四足门时乍然停止。仿佛下朝回家一样平常,牛车的主人与侍候在外的前驱大谈小野宫菜肴的简陋。
“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几个人哈哈大笑,与刚才殿上之哀恸者判若两人。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例。
比起父亲在世,似乎现如今的梦境更加易碎。连续几日,父亲的幽魂仿佛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游荡。梦境里面,尽是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先前有低得逞的心思,业已烟消云散。藤大纳言逐渐意识到,太政大臣的亡故于一政治家庭的沉重,也会迫使他倍感悲哀。
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如愿以偿的时候。一时的如愿定然是恒久违愿的前奏。在一个朝露未晞的清晨,打开的格子窗里,能够看到不远的镜池上,有很大的一片连在一起的白色。起初以为是积雪、融冰一类的东西。或许是此刻的心灵,正有一种触景生情的渴求。凌冽的晨风打在脸上,清爽之感尤为美妙。
藤大纳言穿上半靴,不觉往池水边走。其实在不远的地方,那东西就清楚地现在眼里。可他自认为是经历了生死大事的人了,定要把那东西看个仔细才够。于是一直走到几寸之隔的地方,半面朝上浮着的明子,无人能比自己更为了然。
明子的尸体颇为完整。若非是长到如此长度,说是别的鱼死在这里,自己也会深信不疑。在那边站了半天,手脚都有低冷了,想着要回去。就有不凑巧的家仆往这边跑过来,问道,“在这里发生了怎样的事?”
藤大纳言只是想,我说点什么吧,也没有心情。伸出根指头来,往镜池上一指。他们都“啊啊”地恍然大悟。
“这可怎么办呀?”
“还是要把右兵卫佐给叫过来看一下才好呢。”
几个人于是匆匆离开。一会儿,左近将监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原来这时候此人已经擢升为右兵卫佐。这个右卫佐见此景象,便说道,“啊呀啊呀,这是怎么搞的?”
仆人们面面相觑着,代藤大纳言给右卫佐回答了,“看到时,就成了这样吧?”
不知谁先起了一个有如范例的头,大家都跟着表现出十分可惜的样子。有个人说,“毕竟是老爷生前最喜爱的鱼了。”
“真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