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得很清楚了吧,把我的脸看得很清楚了吧?”
怪叫着的哥哥,像残尸败蜕一样狰狞。所有关于容姿端丽的回忆都如一件瓷器被砸碎了。哥哥潮湿的衣服上,送来水产独有的腥气。藤权介现在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正在抚摸的是一条苟延残喘的鱼,原本没有锦色的鲤鱼就为人所轻贱,若连生得体态优美的福气也全无,最后的归宿唯有食案上的漆盘。
自己所期待的面具背后的景象,尽管摆脱不了丑陋骇人的宿命,却拥有着能够比肩迦陵频伽的嗓音。为什么从来这世间只有举世无双的美貌的说法,难道有见过天人样子的人吗?若是人人都说,天人的容颜无人可比,那么藤权介偏要说,天人的样貌丑恶不堪。可天人的声音必须珠圆玉润的规定,要从哪本经典里找起方才合适?眼前近乎陷入疯狂的哥哥,早与“筚篥”、“悦耳”一类的词汇不再有任何瓜葛。
“哥哥,我……”
那鬼怪当然不会顾虑自己的心情,一昧地施加着那犹如酷刑的嗓音,“在这里装什么可怜呢,快把眼泪收回去吧。你要在我面前假哭,那就是愚蠢至极的事情,好好地看我这张脸吧!”
党同伐异的较量,终会在秘密公开之时,以一方的胜利宣告结束。长久的凝视使藤权介肩膀发酸,稍微把脑袋侧开一点,就会被哥哥误以为是对他脸庞的恐惧。金属似的手指马上扣住藤权介的下巴,重新扳回到正视的位置。
“我看见了、看清楚了。”
冰冷的肉条越来越烫,在橘黄的光里,有为腐败植物侵袭着的粘稠。
“你还以为这是天花吗?”
“天花……”藤权介笑了笑,“竟然说这是天花。”
“啊,不满意吗,对外说是天花的时候,你高兴得睡不着觉吧。”
藤权介嘴里的苦味,令他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