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肖清芳已死,李怿又站在他面前,他仅是觉得内疚,如此而已。
他想着,李怿明明不是宗室,却因为容貌与姓名原因屡屡被误解,在这个宗室皆如他一般苟且度日的时代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运道。
是他拖累了这个本应该逍遥于江湖的少年。
然而李怿本人却不太在意,反而过来安慰他:“你我都知道,这仅是个误会,那么旁人如何作想,又与我何干?”
虺文忠淡淡笑了。他喜欢李怿这个样子,豁达而又通透,他的师门将他教得很好,看见了如今的李怿,仿佛就看见了长乐活成了他的模样。
在他心中一个隐秘的位置,一直留存着一个精致的垂髻小童。他活泼好动,喜爱美食,喜爱所有美好的事物。
然而那样一个美好的小孩儿,却被他弄碎了。
是他对不起幼弟,没有拦住如狼似虎的守军,用刀柄尖端狠狠磕在小童的脑门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为他收尸。
在失去母亲的下一刻,他失去了幼弟。
他明知道当年以他那孱弱的身躯,也无法挡住那些行凶之人。可他还是内疚得要发疯,每当想起此事,心口处便是几欲窒息的酸涩刺痛。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虺文忠心底一直有一个隐隐的猜测,李怿是否有可能为人所救,真的活了下来,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那少年的额头上,有着一片梅花形状的疤痕,他容貌昳丽,一颦一笑像极了母亲,甚至在为他换药时挽起袖口,胳膊肘下的一块皮肉上,有一块小小的,红色的胎记。
他自我介绍时固执地说“李唐的李”,在北邙树林中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十分熟悉。
可他不敢相认,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也害怕自己如今即将走到终局的身份会连累到他。
既然他不记得,那便永远不要记得好了。
虺文忠揉着隐隐发痛的胸口,暗自叹了一口气。
在他苏醒后,李怿便没有再一刻不停地守在他身边。小凤夤夜前来,为他传递袁天罡最新的指令。待他知晓后,忽而问了一句:“你何时对阿姊道歉?”
一双凌冽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虺文忠苦笑道:“你知道,神异计划迫在眉睫,我与小梅也多日未见。”
“我可以转达给她。”
虺文忠道:“小凤。你……你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你怎知道,小梅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处理方式?”
“阿姊一直很伤心。”小凤执着地说。
虺文忠摇摇头:“不知她是否觉得我怨她……其实不然,我从未怨过她,我只是不想再连累她。
“我不懂你二人之间到底如何。”小凤道,“阿姊这些年很苦,我希望有个人对她好,这样她就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