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仍旧搅拌着米粥,或许再凉一些会更可口。他舀起一勺递到许鸢嘴边,又哄道:“宝宝,别让我再失去你了好不好?”
许鸢突然哭了。不知是听到哪一个字,她无力地看了一眼钟原。张嘴喝掉他喂过来的粥,是皮蛋瘦肉粥,他做起来最拿手。想说很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出口。
“别乱叫,”她道,“我跟你已经离婚了。”
也不知钟原是否能接收到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总之,许鸢的心里是在呐喊。说啊,快说“我不答应”,快说“我还爱你”,快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宝宝”。
可嘴上,她不敢坦露半句,只敢将他推至千里之外。
他一勺一勺喂,她一勺一勺喝。喝完了还不肯自己擦嘴,就只是等着他来给她擦。又心想,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或许都不是出于爱,只是因为之前的习惯而已。
钟原是个好人,她知道。
“别这么对我了钟原,我跟你已经没关系。”
钟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他叹了口气。挽留的话在离婚之前已经说过太多太多,多说亦是无益。她态度依旧强硬,任是千军万马,也打不破她的铜墙铁壁。
多说多错,惹她厌烦,多说不如多做。
他还能忏悔什么呢?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
“他们登记去了,”钟原道,“今天上午。”
许鸢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此刻她身体虚弱,连精神都是慢慢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甘和怨恨、那被无情抛弃的悲伤,又在她体内翻江倒海。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她问。
“现在就行。”钟原道。“你现在身体状况还不行,回家歇歇吧。”
他说的“家”,指的当然不是许鸢父亲的那个家。在他们结婚第二年,许鸢的父亲就因醉酒和人发生口角,被人当街打死。许鸢看着她父亲的尸体,起初还面无表情,可几分钟之后,她就大哭起来。
爱也好,恨也罢,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也离她而去了。
房子租了出去,很快赶上拆迁。不想刚刚拿到那笔费用,钟原父亲的公司就宣布破产。钟原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时家里所有的支出都要靠着她这些补偿款和那点微薄的工资来负担。无数个白天,她走在路上就在想,我这是为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啊。无数个夜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眼泪一直往外流,第二天早上眼睛永远是肿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就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和简星分手,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吧。
想离婚,想去找简星,可是不敢。
每一次发生争执,她都会对着钟原大喊:“你生气了是吧?你打我啊,打死我啊!”钟原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她就当着钟原的面,对着自己一巴掌一巴掌地扇。他拦住她的手,她就撞墙,他抱住她的身体,她就止不住地哭喊。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如果是简星,她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他就会明白的。
这日子灰暗极了。一丁点儿盼头、一丁点儿念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