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地,奇珍异兽极多,为了充饥,刘昀不得不违逆“众生平等”的善意,打来野兽,剥下皮毛,一则以御饥饿,二则以御寒冷。妥善照顾张一诺睡下,刘昀才感到寒意。张一诺虽身体无力,但心思倒还清澈,暗自思忖:“敏儿,我命已剩残余,切莫太过为我多劳。”然而,欧阳敏此刻心中毫无他想,只望张一诺早日好转。这时的欧阳敏,竟然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张一诺恢复体力,自己一定要帮助“二哥”早日找到欧阳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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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欧阳雪峰去到禅山找寻欧阳敏未果,焦急之间,决心重返中原武林。二十年血海深仇今日终将得报,而国仇家恨现下并行而来,他只得暂时放下为妻报仇的念头,找寻欧阳敏共商匡扶社稷。然而,此刻的欧阳雪峰并不十分断定这被洗劫一空的禅山圣教,教主是否尚在人世?
一直没有好天气,欧阳雪峰行至禅山脚下,一阵狂风袭来,暴土飞扬。迎风而来,欧阳雪峰顿才发现,在这茫茫天际间,一缕衣襟渐近。此人相貌在茫茫黄土中模糊非常,只见身着一席灰色道袍,看上去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近前看,乃是禅山圣教长老丁宁子。得见故人,欧阳雪峰心下一惊,此人乃是当日唯一帮助过禅玉宜的那名禅山教徒,虽岁月洗礼,各自都已风华逝去,那一丝昔日的惺惺相惜,还是仍旧使得二人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彼此。
丁宁子存自己一丝力气逃离禅山,只为找寻欧阳敏,将自己毕生所珍藏的一个秘密告知于她,现下碰到欧阳雪峰,也是同样,二人找到一僻静处所。岂料,关键之时,秦昭荣突然至此。
秦昭荣自知放过了禅山一名重要人物,或许在此人之身,藏着禅山多年来的秘学所在。只此一个理由,使得秦昭荣遍寻丁宁子下落。欧阳雪峰的出现,秦昭荣断定丁宁子定要寻求这个救兵,却是忌讳万分,欲要除之而后快,却恐自身功力不足,因而一时未曾接近。
欧阳雪峰岂是等闲?早已闻出秦昭荣步伐渐近,而此气息似曾相识,凭借他二十年来见人不多,便很容易得知此人便是秦昭荣。丁宁子欲要开口言说那个秘密,却被欧阳雪峰一个手势阻住。
欧阳雪峰道:“道长,何不现身相见?老友叙旧,岂能避而不见之?”秦昭荣大笑,声震河山,似乎在炫耀内力之深厚,告知眼前二人切莫乱来。然而,欧阳雪峰此行并未涉身江湖,还未知秦昭荣一干恶行,本对她无多恶意。丁宁子此时却按耐不住,“‘赤贻’怪物?”
秦昭荣纵是奸诈,却也高傲,丁宁子此番叫板,并未入得她耳,极是目中无人。秦昭荣道:“欧阳大侠,如何?近日进身中原,又是来救你那小徒弟的?”欧阳雪峰急迫,“如何?敏儿有何危险?要我相救?”秦昭荣更加得意,“欧阳姑娘,此刻怕是已遭中原那班所谓正义之士围攻,凶多吉少啊!”
此言未落,丁宁子和欧阳雪峰均深恶痛绝。欧阳雪峰继而追问:“敏儿现下身在何处?”秦昭荣怪笑,“不得而知。”丁宁子似有顿悟,道:“哦,我明白了,是你这个妖道,陷害我教主,迫害我圣教。今日我和你拼命。”说时迟,那时快,丁宁子这便一招“碎心掌”劈将过来。
何处去
所谓“碎心”,自然是禅山圣教长老级人物方可修炼的绝学,取名碎心,乃碎去心脉之意。人之所动源于心,人之所伤源于心,人之所误更加源于心,一切皆源于心,则碎心既碎一切贪嗔痴狂,碎心智,碎命脉。此掌一出,若非伤人,则必伤己。丁宁子只念一时气愤,却忽略了秦昭荣天地心经这极阳之气护体,若想取其性命并非易事。然而,此掌一出,多半无法收回,欧阳雪峰见势,忙加阻拦,却也于事无补。这一掌,丁宁子全然为了欧阳敏,然却那可怜的年轻教主此时仍旧不知去向。
那一年,禅玉宜遭禅山教众追杀,欧阳雪峰和申庆固然起到了保护的第一功劳,可是,在那背后,却仍有一人,默默无闻,助他三人。此人,便是丁宁子。
昔日丁宁子因得禅玉宜一饭之恩,时常记挂于心,幸而无人知晓。禅玉宜逃离禅山之时,丁宁子便自荐为探查禅玉宜下落之人,然帮其隐瞒不少身世下落。然而,无奈最终禅玉宜难逃追杀,死于非命,丁宁子亦痛不欲生。
当日丁宁子已得知欧阳雪峰将欧阳哲云寄予凤凰山下一户人家照料,便前往看望,岂料,那户人家已遭禅玉枫灭口,而欧阳哲云幸而逃过一难,被一个极其怪癖的神医收养。丁宁子几番周折始得知这一切,并如愿以偿找到欧阳哲云,一番拜托,神医方才答应好生照料欧阳哲云。岂料,这孩子自幼顽劣,神医曾望将毕生绝学授予欧阳哲云,而她却醉心武艺,不问医术。幸得一张巧嘴,才得长大成人。
丁宁子曾悔不当初,自己应该将欧阳哲云领来收养,这样便能教她习武成人,他不知欧阳哲云天资极其聪颖,已习得当日其父留下的至上武学《天地心经》,十六年后,丁宁子再到凤凰山,神医已然失踪,欧阳哲云亦女扮男装,闯荡江湖去了。
此时,丁宁子碎心掌用了将近十成功力,势要将秦昭荣置于死地,然而欧阳雪峰见此情景,便知丁宁子并无任何便宜可占,于是急忙上前阻止。岂料,一切终究晚了那么一瞬间,丁宁子受到天地心经真气重创,经脉尽断,加之碎心掌“不伤人,便伤己”的特点,丁长老命绝此地。
秦昭荣未讨得太大便宜,纵身而去。
丁宁子得见欧阳雪峰,本想将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告知于他,岂料一命呜呼。欧阳雪峰好生安葬了丁宁子,追寻秦昭荣下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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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诺伤势严重,然在刘昀的精心照料陪伴下尚偷生不少时日,也无疚二人结拜一场。然而,于私而言,欧阳敏定要保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刘昀也定要不违结拜之义;况且,张一诺先前挺身相救,此番情义,更要舍命相报。于公而言,张一诺毕竟身系武林命脉,不容有失。
然而,段日夕此番多加刁难,似乎忘记旧日恩情。
段日夕昔日为救欧阳敏所中“赤花剧毒”,曾与欧阳敏及张一诺二人相处数日,对其二人品性为人自然毋庸置疑。当日段日夕为防武林其他人士为赤花剧毒所害,特赠二人解药数颗。而今态度之巨变使得欧阳敏、张一诺二人摸不着头脑。
欧阳敏上前求道:“段神医,昔日你能救我,今日我二哥身受奸人所害,脉息微弱,命悬一线,求神医再次不吝相救。”段日夕关门避之,似是决意要拒二人于千里之外,其声浑厚有力,道:“我救人,谁救我?”欧阳敏顿觉事有蹊跷,追问道:“神医难道有何隐言?不妨告知敏儿,如能效犬马之劳,定当全力照办。”段日夕听得此言,猛地推开门。
昔日的段日夕,虽不能称为英俊、潇洒,也是老来福态,不失端庄,而今,寥寥数日,却好似老去不少,加之面部红斑凸显,使得欧阳敏和张一诺顿时一惊。欧阳敏道:“前辈,为何……?”
段日夕道:“你说愿效犬马之劳,那老夫问你,你上次走后,可觉老夫像一个人吗?”欧阳敏自知并算不上愚钝,然而被段日夕这一问,却慌了手脚,左右为难,生怕一个说错误了“二哥”的性命,吞吐之际,段日夕道:“那日你走之后,曾遗落一方丝帕,想是服了解药之后其痛难当,挣扎之际掉落。你可知就是这方丝帕,被我认出你的真实身份?”
欧阳敏大惊,一脸懵懂:“真实身份?小女子自幼便是现在的身份啊。”段日夕步步紧逼:“我问你,你昔日可曾居住于凤凰山下?”欧阳敏惊愕道:“确是,小女子生于凤凰山下,可惜父母早亡,因为母性欧阳,故而自称欧阳敏,因为一位神医曾告知,小女子父姓刘姓,若依然随父姓,怕我招致杀身之祸。因而,我平日行走江湖,男装之时,才自称刘昀。”
段日夕长叹一声:“好!好!果然是你。当日我告知你母姓欧阳,其实欧阳并非你母姓。”欧阳敏更是惊愕:“你?你就是当日的神医?可你的样貌……”段日夕道:“样貌可以改变,人生经历的故事却永远都会存在。当日我离开大理去寻访药材,到了凤凰山下,发现那里人杰地灵,本想在那里炼制丹药,长居于那里。岂料,你不随我愿,不愿随我学习医术,使得我心灰意冷,感伤我一身绝学,竟要失传。伤心不已,故而回到了大理,易容成现在的模样。”神医说到这里,拿去自己易容的□□,现出本来模样。原来,段日夕已经身患重疾,不久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