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向未缓慈爱的看了一眼,那眉眼五官,都是念羞的,她生得这样巧,仿佛和她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母亲一个人的。难怪,在客看着她时,眼神常常虚空。
“我们同时生了女儿,前后几乎没差几天,王后便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养,喝同一个乳母的乳汁,公主殿里同时放着两张摇床。”她脸上显出一点悠远的神情,“你母亲有一次同我笑说,这要不是日夜看着长大的,只怕换上同一色的衣裳,便是亲生父母也辨认不出来。这当然是个笑谈,我们都没放在心上。随着孩子长大,我那夫君家里常常借着孩子生事。有段时间,王后特地着人送我和女儿回宜苏大陆去休养,好让我暂时离了那起麻烦事。可谁能想到,等我再回去时,员峤山上一片焦土,王宫已毁,人事已去,整座仙山沉向海底。”
她说到这儿,便无力再说下去了,良久的沉默着。
未缓看得明白,她想她心中猜测的,便是事实。她以为自己也是沉默着的,却不是,她抬手写着问她:那个替换我的孩子,是姑姑的女儿?
茹茵抬头来看着她,凝噎的不能回话。是啊,是她的菡儿,是她亲手刺穿她耳目,抱去给屿先生的,她至今仍记得,动手时孩子的哭声,挣扎扭动的手脚和她自己滚烫的眼泪……是她永远的一个噩梦,是她亲手织就的。
温殊途替她点了点头,补充道:“茹茵姑姑的女儿,为你做了替身,如今仍被囚禁在应龙府邸。”
他说完,同时看了看她们两人。话,便只能说到这儿了,他想:她离当年的生死太远了,屿先生手把手的教导,让她失了复仇之心;如今怎么样!这生离死别就在眼前,活生生看得见摸得着,她可懂了么!
日落时,未缓起身走出了书房,迎着一点稀薄的余晖,腾云飞回空桑山去。
温殊途看着她临空的身影,他想,她比他想象得好,她能过得去。
他现在该着手替她筹谋一张入两重峰修炼的地图。他的小妹妹,一定就是第二个能修成晰灵幻术的人。
未缓从前有个小小的强健的心房,像只通透的琉璃罐子,总装着这世上她能找到的零星的好物,细碎的点滴的,极耗耐心的装满了一罐子,可惜这世上的好事总是好不到底,琉璃罐子让哥哥轻轻一碰,跌落在地,“砰”的一声,碎得满地都是。
重霄拉她回房,陪她坐在床榻上,看她久久沉默,但却眸光明亮,似乎从他耳边穿过,不知在想什么。
你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我的?她忽然把目光转了回来,写着问他。
他看着她眼中水波平静,可深处却藏着未明的汹涌,心中升起忧虑。“他们说了什么?”他关切的问她,问她知道了什么。
我想,他们已经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未缓写着这些话,却忽然提醒了自己,是啊,关于她能好好活着的故事,她已经听完了,再没有什么好猜测的了,那些可能也许大概变成了事实,桩桩件件,横陈在她眼前;她突然平静了一刻。
她知道她能活着不易,却不知道是生生踩着另一个人的性命走来。于她,成了说不出的一段恸郁,梗在心胸里,任它贯穿血肉,不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