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缓看了看前面被教引姑姑拉着,押上车的茯苓,在心里为她哀叹,公主啊,这小游子着实是尚未开化,你且要等等他了;你瞧,你还比不上他敲梆子重要呢!
等茯苓的辕架走远,未缓被竹栖拉着,说好先去看她学撑船的,她因为想在樊篱镇待着不被安排得太远,同二师父商量了,就在那镇子外头的渡口化做架娘,往来摆渡,二师父说可看百样人生,可听四方趣事;她也没往心里去,她想的,也就是得空去那学堂门口看看温先生罢了。
未缓最知道她的小算盘,也不说破她,只陪她一起揣着。她远远看到神君和大师父一前一后走在往篇遇殿的青石路上,像是在谈论什么,神君的位置她刚好看不见,只看到大师父摇着头在说:“没有,并没有这回事,这些陈年旧事,老夫也有些记不真切了。”
他们在说什么?未缓想。她被竹栖拉着手,穿过几株橘柚树,往两歧殿去。
这两天里倒是陆续送走了好几拨人,先时人来人往的空庭里一下子清寂下来。未缓过了晌午,坐在客师叔的小楼里,看外头阴云密布,雾霭沉沉。他们这本异族志已讲到了尾声。师叔端坐在她对面,闲谈间讲起了他幼时趣事,说他小时候跟着家中夫子学篆刻,手上力道不行,刻出的字深度不够,字体不稳,常常被苛责;长大后便觉得这件事永远做不好,刻意绕开,避之不及;但后来,有幸教了一位女学生,她特别精通篆刻,他被带着,教学相长,竟也有所成就。
所以他说:“有些事情,当时真的做不到,也不必太着急,也许只是时候未到,耐心等一等,再拿起来时,会忽然做得很好。”
未缓认真看着他说,她还没遇到这样的事,但不知什么时候,会遇到的吧,嗯,师叔说的很对,无论何时,耐心都很重要。
窗外是一片灰扑扑的云团,临空有道紫色的微光划过,起先未缓没大注意,大约隔了些时候,那紫光去而复返,正飞过她眼前,她才看清,是窃脂,它不在空拂殿上空转悠,怎么飞到这儿来了?她手肘搁在窗槛上,忍不住多看了它两眼。
临走时,未缓抱着书册,客师叔送她出来,问她:“过几日,竹游他们下山游历,你可想下山看他们去?”
自然是想的,她仰起脸来赶紧点了点头,因为她这聋哑的毛病,她师父是不准她下山历练的,从前还吓唬她,说你这种情况,若在人境,也只好化作个污糟的小乞儿罢了,衣衫褴褛的蹲在菜市口要饭,还难保不被人踩两下手脚去。这么一说,未缓自来便对竹游他们的人世游历不怎么向往,若单去看个热闹,还是很愿意的。
客师叔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向她点头道:“等他们好好干起了自己的营生,我找个时间,带你去一一逛一遍,如何?”
未缓笑眯眯应声点头,有模有样的向在客师叔低头行了个乖巧的谢礼。
在客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前额,看她高高兴兴走远了。
她沿着小径回书庐,这条小路以前是没有的,然而她每常来小住,来了之后一天也要走上十几遭,久而久之被她生生走成一条穿花小径,属于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