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做完工作交接,邵希挽本想在椅子上靠着眯一会儿,毕竟昨天刚刚奔波回来,她多少还是带着几分疲累。“邵总,”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实习生的年轻男生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声迟那边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不是说下午两点吗?怎么来得这么早?”邵希挽微微挑眉,又查看了一下时间表。“好像是他们那边又有些变故。”男生似乎也不太清楚,应该只是来跑了个腿。邵希挽点点头示意知晓,略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上需要的文件朝会议室走过去。
刚推开门的那刻,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两张她从未想过再见到的脸,甚至是再也不愿意看见的,是她见到他们并肩而立甚至觉得刺目难堪的那两个人。
顾熔白,阮卓旎。
邵希挽只觉得她人生里所有的青涩回忆和爱恨纠葛一瞬间全都涌进了她脑子里,纷繁喧杂,她面对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这一幕,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从手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仿佛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17岁那年夏天,大概也是她人生里最难忘的一个夏天,所有不愿意承受的痛苦和消息接踵而来,仿佛预示着一切都将在这个盛夏的炎热里被冰封埋葬。那是她手机里打开的一张对着玻璃拍照的倒影照片,就好像十几年后的今天一样,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天作之合一般。
可不同的是,当时的顾熔白是邵希挽的男朋友,是她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喜欢的人。
当时碍于校规校纪,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偏偏顾熔白又是招女孩子喜欢的样貌和性格,所以那个时候邵希挽总是因为无法借由他有女朋友来赶走他身边围着的那些女生而生气吃醋,可她的男朋友如今就明目张胆地站在另一个喜欢他喜欢到全校皆知的女生旁边——定位还是在另一个城市。
邵希挽还记得当时顾熔白只和她说是刚高考完自己一个人去隔壁城市散散心,原本她说她想陪着他去,但他却说他当时只定了一间酒店的房间,而现在房间也已经订满,让她住在别的地方他又不放心,顾熔白就劝慰她说不过一两天就回来了,所以邵希挽也就没仔细深究,任由他一个人去。
可当这张照片在阮卓旎的微博里出现的时候,虽然只是两个模糊的倒影,但女人的第六感本能地告诉她这不是巧合,一定有问题。她叫上陈千远当下就买了最近的一班车票,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顾熔白入住的酒店,她坐在一层的大堂吧,借助旁边绿植掩藏着自己,其实她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她就是下意识觉得她一定会等到什么。
果不其然,顾熔白从酒店电梯口出来的时候,阮卓旎就走在他身边,言笑晏晏。那一瞬间,邵希挽心里的那束光,彻彻底底堕入了无尽的深渊,被寒风凛冽地吹烬,再不复燃。那就是她青春时光里,从懵懂到青涩到悸动,五年分分合合的初恋情爱最后的结局。不堪,绝望,可笑。大概是为了保留她仅剩的尊严,她并未将此事说穿,只是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大家以后各奔东西的借口提出了分手。顾熔白当时只觉得还是一如往常的闹着脾气,却也未曾想到,这一次,邵希挽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一丁点儿余地都没留。所有的联系方式,所有能找到她的途径,全都被她阻断,仿佛这个人如烟雾般在他的世界里消散得无影无形。
“阿挽?”时间转回到如今,只看见顾熔白不可思议地皱眉疑惑着,似乎并未认出她的试探也似乎是坚定是她的肯定,他原本复杂的神色渐渐展露出宽慰的笑意,“我就知道,我们有一天一定会重逢。”“抱歉,顾先生。”邵希挽从回忆里拽出了自己沉浸的思绪,恢复了往常淡然冷静的姿态,微微展露了几分诡异的弧度:“我并不觉得所有的久别后的相遇,都能称作重逢,至少,我并不期待,甚至反感。”
☆、所有的误解和错过都是因为不信任
邵希挽这个时候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看看代理协议,仅凭着简单的几句介绍就轻率地签了字,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她却没有再拒绝承接的正当理由。
“所以,你是我们的经济顾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邵希挽一直是阮卓旎最强劲的情敌和对手,但在邵希挽心中她不过是个涉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所以从根本上来讲,邵希挽对阮卓旎的人品没有丝毫的信任。“如果你有反对意见,你有权利更换。”邵希挽拉开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地回应她,甚至都没有看阮卓旎一眼,她巴不得阮卓旎把她换掉,她着实不想和这两个人再扯上什么关系和纠葛。
“声迟公司那边已经和永斯达成了协议,VI那边也已经上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需要马上确定方案。”顾熔白多多少少对两个人之间的敌意心知肚明,他虽然并不清楚当年邵希挽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但阮卓旎这些年对他的心思,他却是一清二楚。
邵希挽打开笔记本电脑仔细地浏览了一边案件始终,然后淡淡地说:“目前来说,我并不清楚VI那边的设计师心理价位是多少或者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这个需要律师去和他们详谈。如果要从和解途径走的话,单从市场同类型宣传广告收益盈利讲,底价是基本固定的,当然,我们有理由认定对方会在此基础上翻倍要价,但他们也不会傻到要一个明知你们无力支付或脱离市场的价位,毕竟那样你们还可以反过来告他们敲诈,所以一切都要我和律师与对方沟通协商后,再进行损害最小化的价格评估,然后给出应该接受的价位区间,如果他们的要求执意高出这个区间,我们就不再接受和解这条路了。”
“不是…”阮卓旎被邵希挽的话以及冷淡的态度激起了不满,即刻勾起了她心里不忿的怒火反驳道,“我这官司还没打呢,怎么就说赔偿款了?你到底是能力有问题还是故意和我对着干啊?”“卓旎。”顾熔白皱着眉不满的打断她,原本这个案子胜诉的可能性就非常低,现在她这样的焦虑和急躁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你并没有我和你对着干的价值,”阮卓旎此刻的心情越愤怒,就越让一旁的邵希挽显得有条不紊,更让她心里产生浓烈的报复快感,“说实话,我完全可以不去接这个案子,对方也可以要到你倾家荡产,那你的公司为了保住行业内的声名地位一定会和你撇清关系,到时候你既丢了工作,又要承担百分百的债务还从此在行业里身败名裂,我如果想和你对着干,我根本不用出手都能看到你最悲惨的下场。况且,如果你或者对方任何一方选择诉讼,那根本也没有我的事了好吗?”
“好,那明天我们约个时间去VI和设计师协谈,”顾熔白见阮卓旎又要张口说些什么,便提声先接下了之前邵希挽所说的话,“我是她的律师。”邵希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僵,她并不是在分手之后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知道他大学也修的是经济学学士学位,怎么做上了律师?大概也可能是硕士修了法学吧,毕竟他从年少时,就一直想考政法大学。
“好,我也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尽快结束,更希望贵公司结算的顾问费能尽快打到我的账户。”邵希挽多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她只觉得空气凝固到她无法呼吸,甚至从坐下到结束她都不敢去看顾熔白的眼睛。
“阿挽。”顾熔白叫住即将离开会议室的邵希挽,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的背影迟疑道:“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邵希挽背对着他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勾起一抹虚伪而假意的笑:“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而且,我叫邵希挽,你可以叫我邵总或者邵小姐,阿挽这两个字,你已经不配说出口了。”
顾熔白看着她决绝骄傲却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里,更多的则是惑然。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两个人最终的分手并没有不堪愤懑的撕扯,只是平淡和平的分开,也是当年的他习惯了她任性的脾气,不愿去做无谓的辩驳,以为和往常一样过几周就会好。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就会变成彻彻底底的断绝联系,即便是分手,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什么?”钟意听完邵希挽和她说完中午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一时没忍住心中的惊讶在车上叫了起来,“你是说,你之前口中那个谈了那么多年的劈腿男友,就是顾熔白?”邵希挽听着钟意念起顾熔白的名字还算顺口,不由疑惑道:“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