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愈一阵阵疼痛的大脑此刻格外清晰。
她十岁时开始深恨季蘅,十八岁决心为钟瀚亭的死因找出最合理的解释,二十余年的人生大半都在追忆父亲中度过,到如今却发现这一切本就是错。
季蘅不爱她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合理到就算身份互换,钟愈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去爱一个这样诞生的孩子。
季蘅也没有薄情寡义地在钟瀚亭死后背叛这个家庭,她只是从牢笼中出来,追寻自己渴望多年的自由。
钟愈忽然觉得灵魂被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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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是江崇的声音。
他打开车顶的阅读灯,倏然发出的亮光刺到了钟愈的眼睛。
她微一皱眉,沙哑着开口:“你带我去哪?”
“去哪?我还没有想好呢。”江崇思索一瞬,“这里毕竟是嘉余市,你钟家人手眼通天,要想把你藏起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想杀了我?”
“不,不。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是谢珹心尖上的人,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江崇先是摇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然后放下座椅,侧身靠着去看她。
“我从小就恨谢珹,一心想让他不得好死,这你知道吧?”
钟愈费力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轻蔑的冷眼。
江崇浑然不在意她的目光,自顾自地言语:“谢珹有什么好?他出身低贱、世故阴险,流着暴力狂和妓/女的血,连路边的野狗都比他高贵……可你们一个两个偏偏都站在他那一边,好运也向他聚拢。”
“我从前觉得有些不平等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存在,既然我生而如此,就得去服从既定的法则。可谢珹明明和我一样,他为什么总是比我幸运?”
“只有碌碌无为的可怜虫才会相信命运,任由命运摆布。”钟愈毫不掩饰对他说的话的不赞同,“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你脚下的路也是你选的。自己走偏了却要反过来怪别人走了正途,照你这样的想法全世界的好人都是你的仇人了。”
“你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凭什么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江崇扬声。
“谢珹,他害死了我的亲哥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可我们一家呢?却要为此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恨他,恨错了吗?你们口口声声说阿衍是罪有应得,好,他是罪有应得我也是罪有应得,那我哥哥和我父母,他们哪里有罪?他们得到了什么啊?!”
“江崇。”钟愈叹了口气,“江南的死怪不到谢珹身上。”
江崇直起上身,怒极反笑,“看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圣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可笑的话。”
钟愈闭了闭眼睛,“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过我要感谢你,钟警官。”
江崇放缓了语气,露出个计谋得逞的笑意。
“谢珹本来是个没有弱点的人,我还在思考该怎么让他乖乖进我的圈套,幸亏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