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蘅似乎是想起来他说的这一天,阴沉的脸色又被黑雾遮盖了很多。她动了动唇,想要说话。
钟瀚亭虚弱地仰头靠在床边,他问:“你呢,你有没有在哪一刻,对我有过半点真心?”
季蘅撑着地面站起来,背对着他。
十余年的相伴,他们早就变成了最熟悉彼此的人。草木无心,人却不可能无情。
真的没有动过心吗?季蘅抬手抵在胸口。爱情里也分先来后到,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却一心固守。他们连一个美好的开篇都不曾拥有,往后的一切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地展开呢。
“那一天……那天阿川第一次挣到了钱,跑了很远去给我买棉花糖,我一直在等他,所以迟到了。”
钟瀚亭睁开眼。
“他送我来学校,让我踩着他的肩膀翻围墙。棉花糖不好吃,又甜又腻,但我却很开心。”
“我知道了。”
季蘅走了几步,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你……叫家庭医生了吗?”
“嗯。”他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
“那我走了。”
“嗯。”
季蘅关好门,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熟练地给自己的笼子落锁,开始她日复一日的枯萎等待。
钟瀚亭盯着天花板,感觉世界在缓慢旋转。
对她的爱到底是种什么存在呢?
因为一眼的动心,便惦念了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是因为身边有她,才能勉强抑制心里的反常情绪,她本来是他的救赎啊。
她少女时的笑颜和活力给了冯定川,如今的冷漠与死寂给了自己。有些爱让她快乐,有些爱只会让她痛苦。她明明救了他,恩将仇报的却是他了。
他孤注一掷,临了还在期待她的选择,甚至只要她说一句“有”,他都愿意为了她活下去。
“原来从头至尾错的人都是我。”
钟瀚亭倏然长叹。
一个笼子困住了她,笼子外的人也没能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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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是在鸣笛声与车灯交织中惊醒的,她起身往窗边看,外面嘈杂吵闹,庭院灯光全开,照得如同白昼。
开锁的声音响在耳畔,她一回头进来的却是钟靖。
“……怎么了?”
钟靖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沉稳寡言的人,此刻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