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着他,跌跌撞撞地下床,将攥在手里的书狠狠朝五条悟丢去。隔着纷飞的书页,我看到男生错愕的神情,“是啊!!我是成不了咒术师!!除了成为咒术师以外一无是处的你们又懂什么啊?!!”

那是错的。我知道。

我不能这么说的。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将这些话说出口。

“……、为什么啊……”

有护士听到了我的尖叫,病房门口忽然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花井小姐?!”

我知道的。我其实知道的。

都是我的错。

最后一本书也被我丢了出去。手上已经实在没了力气,那本画册于是歪斜着滑了出去,落在远处,苍白的哗啦一声。

我瘫坐在地,捂着脸大哭起来。满地冰凉的牛奶从膝盖起濡湿了我的病服。

“我已经受够了……什么诅咒、什么咒术师啊……都去死吧……”

是我太过弱小,又不够坚强。整日沉浸幻想,受了点挫折便一蹶不振。

都是我的错。

打开病房门的护士们匆忙赶到我身边,将我团团围聚起来,其中一两人赶紧支开了呆在原地的五条悟。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不停地、茫然地大哭着,大脑因为缺氧逐渐开始告警,窒息与眩晕感接踵而来,牢牢按住我的护士们拽着我的胳膊,为我打了针。在一片涌动白色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五条悟。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充满无措,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孩。

我还是搞砸了,我想。

第4章 中(二)

第二天我醒来,久违地摸出很久没有点开的手机。没有家人朋友的联络,只有一些广告邮件。我又往下翻了翻,在收件箱里发现了昨晚一条来自硝子的消息。“夜蛾老师已经把五条狠狠训了一顿。没事的。”

我关掉手机,忽然笑出来。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都没有出现。硝子偶尔会来看我,她从不和我提学校的事情,只是跟我讲了许多无聊的、女生之间的话题。像是新开播的黄金档电视剧,或是最近发售的时尚杂志,附录里某家大牌化妆品的护肤小样。走之前,她忽然又说,其实夏油也想来看你,但是他太忙了。哦,他还说,“你们女生聊天,我不好插嘴”,就没有来。

没有人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坐在房间里发呆,如果心情好,也会下楼散步。秋去冬来。空气变得干燥、灰浊,寒意冷入肺腑,我坐在窗前久久地、深深地呼吸着,好像要将身体里的所有乌黑的恨意都在吞吐中化为呼出口的白气。——我逐渐感觉自己变得轻盈起来了。

那年年末,东京下了雪,我在医院度过了新年。

跨年的夜里,有位护士陪着我去医院附近的寺庙敲了钟。我在病服外面套了高一那年买的厚羽绒服,神情颓废,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出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有位僧人替换着平时贴在寺院门口的书法字。写的是“这样就好”。

院门前那盏饱满的圆灯像满月一样照亮了我们。我望着那副字,久久地,一团白气在夜雪里飞快地融化、破碎。

新年伊始,我的病房里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