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沧海眼神闪出一片难过之色,垂下目光,看着她的头顶:“因为她很爱我这个儿子。”
“是,所以我理解她为了活着回来见你,所做的一切。”她说。
他伸手摸了摸,像抚弄一只流浪街头,受尽白眼追打的狗,怜惜的看着她,心想,坚持爱一个死去四年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双肩缩了缩,手背擦掉眼泪,抬头时,看到他鼓励的目光,他说:“我们都没办法选自己的出身,但我们不能轻视自己。把生气的时间,磨利自己的牙,才能反击。”
“那你也是跟我一样吗?”她问。
杨沧海眼中一滞。
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一群人,威仪的老爷子,假面的杨夫人,看似亲切平和大哥,骄横玩劣的老二,每一张脸都是在他十岁后闯入了他的生活。
分明不是他主动进入他们的世界,但那些人,一个个都如看到夺掠者一样的,审视、疏离、防备着他。
在老爷子绝对掌控的岁月里,他每一个白天,每一次与他们之中任何的对话,都是一次试炼。
只有夜晚,在梦里,能想想亲爱的母亲。
碎片般的记忆,像刀一样滚动在脑海里,切割着他对母亲最后的温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低的说:“我们是一样的。又不全一样。”
车外。
寒冷的长街上,路灯的光便显得格外的暖。
柳桑田肚子叫了一声。
他马上问:“饿了?”
柳桑田摇头:“就是嘴巴里老有东西在动。有点……”
她想说恶心来着。
可是活章鱼是她自己选的,不能前脚吃完了它,又嫌弃它。
于是,她生生把那两个字憋回去。
舔了舔嘴巴说:“那个酱有占盐。”说完又笑,想起了小品“不差钱”里面,那句“卤子有点盐”,不由得低头笑了。
见她笑起来,杨沧海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我去帮你买水吧。”他说着把车停靠在边上。
“不用了,反正很快就到住的地方了。”她不想麻烦。
他看了看她被芥辣辣红的嘴,红嘟嘟的,像抹了口红一样。
他凑近过来,盯着她的唇看了一眼:“抱歉。”
“?”柳桑田。
“我喜欢吃章鱼。”他边想边说,像是在思考怎么说,能让她对章鱼的恶感消失,或是减轻一些,“我去日本留学后,有一段时间,常常被一群人整。”
“哦,他们逼你吃你最怕的东西。”柳桑田一点就通。
“是的。”他承认。
他之所以暗示柳桑田选活章鱼,第一是为了柳桑田能击退钱西西,第二层意思,是想看看柳桑田到底有多大的决心,进入这个圈子。
说白了富人圈子,并不是你能做事就行了。有时,会这莫名的霸凌,被逼迫的去做一些事情。
但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们,只是为了能留下来,等待机会。
他从来都很孤独的面对着这一切,柳桑田来了,就是一个另外一个自己一般。
他私下觉得,他所经历的,有必要让柳桑田也面对一次。
要不然,他无法放心的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柳桑田目光凝视着他的右眼,看着他一直被厚厚的刘海挡住的左眼,想起过往关于他左眼的传言,心想他受了多少委曲,才在杨家爬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