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养了贤妃的两个孩子,其实曾拉拢过他。
他半分都没理会,而后这位娘娘气不过, 借侍寝的机会吹了次枕边风。
这件事他有所耳闻, 因着侍奉皇帝时没被发作, 便没放在心上。
不料到了晚间,他师父张公公就被派了出去,要求他营造长公主府邸, 即日便启程去别的行省。
他能安全在皇帝跟前只挨上几顿骂,全亏了师父在前头调和。眼下师父一去,汪从悦心中顿时生出重重危机。
今日张公公便要出发,把他叫到偏僻处好一阵嘱咐,只为劝说他舍了贤妃的恩情,对皇帝尽忠。
汪从悦不好反驳师父,只低着头不说话,更不肯回应师父的劝说。
看得张公公低声叹息道:“你呀你,我可真是为你这倔徒弟操碎了心了!”
他踱步走了几圈,指点道:
“我虽去了,那儿子却还在京里,纨绔是纨绔了些,办事看着倒还利索,你平时若累,那些宫外小事,都可以叫他去办。”
“些许事情,弟子自己就办了,哪值得烦劳他人。”
张公公笑脸一沉:“瞅瞅你瘦得那样!嘴巴还犟什么。”
师父走得急,内官监各事宜没能妥善安排,皇帝委任他的同僚暂代。
从前不敢触他霉头的鲁姓商人依附同僚,近来偶尔见到时,对他言语间就轻慢了很多。
这无不加重了汪从悦的烦恼,然而一瞧见秋枕梦,那些许的烦心便烟消云散了。
他加了只手,双手将秋枕梦的手弯成拳头包住,二人中间躺着安静的婴孩。
明明两人聚少离多,论相见的时间加起来都没几个月,正是该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的时刻,如今却叫他恍然生出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
还是那种睡在一个被窝,却背对背的老夫老妻。
汪从悦瞟了眼孩子,片刻后,又瞟了眼孩子。
他思索半晌,终于没喊人将睡熟的孩子抱出去,而是往床榻边上一翻,就钻进了秋枕梦的被子。
少女的体温不高不低,温暖得很。
他紧挨着秋枕梦躺下,搂住她的手臂,这才感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空虚感淡了。
秋枕梦的声音响起,轻得只有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小哥哥,我去酒楼吃饭时,听见一些文人聊天,说宫里低位妃嫔以后要殉葬,是真的吗?”
汪从悦犹豫一会儿,也于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位在宝林以下,又无所出的才会殉葬。如今宫里头符合这要求的,足有一二十人了。”
“那她们真可怜,圣上为什么不能放她们养老呢?”秋枕梦问道。
汪从悦的手指,于少女细长的手臂上轻轻敲击。
他心头渐渐生出几分阴霾,又不好说皇帝什么:“天家毕竟与寻常人不同,圣上或许有他的考量吧。”
祸从口出的道理,汪从悦还是懂的。他就算是在家,也不打算随便评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