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她还能坚持多久?

衰老了容颜,磨光了灵气,向现实低头,怕一事无成;但这还不是最悲惨的——衰老了容颜,磨光了灵气,向现实低头,怕一事无成,剩空虚寂寞茫然。

“当我笑别人是行尸走肉的时候,自己也不得不变成行尸走肉才能活下去。”邬玉志在心里自嘲。

她不幸福、不快乐、不开心都烙印在了叶芝的眼里。这看似只是一个女儿为父亲翻案的故事,却是像邬玉志这样的人不甘心被压抑的命运而奋起反抗的革命。不仅仅是邬玉志,她仿佛从女儿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从邬玉志身上看到了当今社会这个年龄层的青年,他们都不幸福、不快乐、不开心,他们不断认识自己、否定自己、追求自己、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否定自己、重新追求自己……循环往复跟自己较劲,只为了攫取稀缺物质和精神上的自由,从而从根本上消除自我怀疑。这不是默契、也不是偶然,而是大势所趋。从她那个时代走来,个人也好、集体也罢,甚至上升到国家、时代层面,物质和精神上的自由就像一条河流,他们总是处在发源地,得到最少、供给最多。

凝视着爸爸年轻时的照片,邬玉志仿佛时光穿越,同时看见了年轻的妈妈——娇嫩的、充满灵气的、光鲜亮丽的女青年,几乎是赤身裸体、被推搡着跌进时代的洪流里,哭声被湮没,泪水被吞噬,四肢奋力挥舞会被看做求救的丑态……一个人的哭声不重要、一个人的泪水不重要、一个人的求救不重要、一个人不重要……她已经没有被重视,怎么还能要求她笑着接受千刀万剐?

年轻的妈妈被泪水模糊掉,立在邬玉志眼前的是年过半百的、宽容的、云淡风轻的仙姑。

“对不起,妈妈……这些年,我没有……反而……”邬玉志哽咽着说不出话。

这一次,叶芝很淡定。

“没关系,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修行。”叶芝撵着一串新盘的菩提子说。

一个人很重要,只要稍稍对他宽容一点。孩子啊,我愿意对你多一些宽容,也希望你可以放过自己。

局机关的老宿舍楼已经被拆迁了,叶芝问邬玉志愿不愿意过去跟她和岱一起住。邬玉志拒绝了。她刚跟叶芝分开,便拨通了王喜儿的电话:

“我想到皇宫酒店上班,包吃包住的那种。刘冰说的,工资高、福利好啊!我知道刘冰是陪酒的,我都可以,不挑岗位。我的目的和你没有冲突,我只是想找出杀害我爸爸的凶手,而徐炜有线索。你为什么要帮我?可以啊,你不帮我,我就去找顾念,反正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他一定会收留我的。”

邬玉志挂断电话,不久之后收到了皇宫酒店的试用通知。

白冰晖到任坛城市公安局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已经认罪的卡车司机的档案调出来查看。底子是干净的,也没有查出与徐炜等人有什么牵连。尽管卡车司机被判有期徒刑五年,但可以想象得到,一定是给了他满意的金钱让他出狱后吃穿不愁。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在坛城要找一个这样的人真是千千万万。

爆炸当晚,刘冰说的话邬玉志听到了,他也听到了。邬玉志查过的地方,他也查过了。刘冰电脑里的内容此刻也在他的U盘里。他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主机发出一阵温柔的启动声。

“局长,徐副局说晚上安排了接风宴。”小谭向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