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忘记他。”邬玉志说得很慢,仿佛不是在对着顾念说,而是对着远方的白冰晖,或者说是未来的白冰晖,“实在无法忘记的话,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爱他。”
“为什么?”顾念追着问。
“因为,因为……忘记是最好的尊重,不承认是最大的善意。如果我们弄不清楚何为爱,那么就不要轻易去破坏爱。即便我们没有爱,但总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的,只是不在我们身边罢了,不要去糟蹋爱。”
只有真正纯粹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纯粹的话!顾念的心脏紧紧收缩在一起,直到风带着邬玉志的裙角拂过他的身体,才舒张开来。他放下猜忌、愤怒和疲惫,让自己的灵魂变成一只蜻蜓,停在邬玉志绿色的裙摆上,那里只是一片带着露珠的荷叶,却是蜻蜓的天堂。
少年少女们怎么能意识得到,心中所涌动的情愫便是爱。年少时一语成谶。那些不能忘却的爱恋如风吹云动、斗转星移,起先,你不会意识到,忽然某个时刻,你看见了,又欢喜又悲伤,最后只能目送,却明白,下一次它还会来,不知道是哪一刻哪一个地点,但它不会离开,会牵动你,随着你的目光铺就的轨道离去……周而复始,好像西西弗斯遭受宙斯的惩罚,你受到了爱的诅咒。
叶芝在门外剁辣椒,邬玉志搬着小板凳坐到台阶上。她的膝头放着绿颜色的信纸。妈妈的皓腕如蛟龙腾飞,鲜红的辣椒如火星四溅。她写下“冰哥哥”三个字就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思想很难用笔来描绘;她想画出来,却没有绘画技巧;她想唱出来,却五音不全;她想舞出来,却身姿不够优美……她浑身燥热、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才能释放满腔春情。她决定,什么高屋建瓴、修辞手法统统不管了。她要直抒胸臆,把心里最热切的话吐出来、烙在信纸上,嗞嗞嗞地、火烧火燎地传递情谊。
Chapter 17
在白冰晖从广州回来的下午,邬玉志穿着那条绿裙子往“上院”跑。她兜里揣着那封信,想等离开的时候再给白冰晖。不然,冰哥哥当着她的面把信拆开,实在太难为情了。她捂着脸,在风里跑起来,绿色的裙摆飘啊飘,长长的马尾甩啊甩。那身影像流畅的五线谱。
铜狮子羞涩地别过脸,不敢看少男少女的暧昧情愫,咦——它嘴里的铜环发出叮铃哐啷的笑声。白冰晖很自然地摸了摸邬玉志的头,还是熟悉的手感,又闻了闻她的洗发液的香味,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从广州给你爸妈带了手信,给邬叔叔和叶姨尝尝。”白冰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些点心。
邬玉志发现只有两盒,顿时有些不高兴。
“我的呢?”
“这里啊。”
“我爸爸一盒,我妈妈一盒,没啦!”
真失望,她撅嘴。
“哈哈,在这儿呢,傻瓜。”白冰晖故意逗他,这才把单独给她准备的珊珊拿出。
原来是一幅干花标本的桌面摆件。
邬玉志瞧着那花,脸腾地红了,一只桂花斜插在稿纸上,仿佛史官的笔,将某些人的坐言起行全部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