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玉志点点头。
林锦璃羞涩一笑,从铺子里转出来,急切的样子倒跟刚才周旋的模样大不相同。
“你和白冰晖住在一处吧。”
邬玉志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倒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帮我把这些饺子带给他,他常常不吃晚饭。”林锦璃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的饭盒递给邬玉志。
她知道他不常吃晚饭?在邬玉志的记忆中,白冰晖吃饭很慢,总是她和妈妈吃完了,他还在细嚼慢咽。但她许多年没有跟他一起吃饭了,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依旧如昨。可是,他真的不常吃晚饭吗?邬玉志接过来,饭盒还热着。
“我就想着顺便。”林锦璃又躲进柜台后,把手插进面粉堆里,轻柔地搅拌着微笑着,仿佛那团面是一阵可以任意调弄的春风,环绕着她的指尖。
邬玉志不觉看呆了,“手如柔夷”大概就是眼前这景象。
林锦璃发现自己承接着邬玉志炽热的目光,不觉面热,耳后的碎发掉了下来,随晚风摇摆,将她衬得越发温润。邬玉志抬了抬手,有想帮忙把她头发别起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只说:“你脸上有面粉,这儿。”她指着自己的脸示意,掏出纸巾递给林锦璃。
有无数棵树悄悄地约好从邬玉志的脚尖挪向脚跟,从她的前面挪向她的背后,挪向朝她挥手告别的林锦璃,直到北方大队成为森林里的小光点,落叶纷纷挣脱枝桠为她铺就回家的路。邬玉志揣着沉甸甸的饺子,仿佛揣着一肚子乱撞的小鹿,颠来撞去、滑滑溜溜地挤作一堆,是青春可爱的模样。
白家掩映在茂密的梧桐叶后,仿佛一座建在树上的房子,令邬玉志充满遐想。她踟蹰地上楼,在没有考虑好开场白的情况下,生涩地叩响铜狮子嘴里衔着的铜环,哒哒哒、哒哒哒……好熟悉的节奏。
“请问找哪位?”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
“请问冰哥哥在家吗?”邬玉志把稚嫩的声音递进去,好像在等待对方给自己盖一个红戳子。
“哦,来找公子的啊,是公子的同学吧。”沙哑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用枯枝般的笑容顶开门缝,弯腰哈背地拿出一双棉质拖鞋摆放到邬玉志跟前,“先换鞋,不能踩坏地板。”
邬玉志抬眼望去,温润的地板散发着幽幽的光伴浅浅的香,屋子里的一切都低低地垂着,意图亲吻这块高贵而忧伤的地板;她悲哀地发现白家是她的围城,凡在此外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进来,凡在此处的人都被它囚禁,这里充满了故事也充满了无奈;她怜悯地望向忠实的老仆,仿佛透过时间的缝隙抚摸她粗粝的身心;如果来的是一个普通姑娘,或者是几年前的她来到这里,都会毫不犹豫地扑进“围城”的怀抱,享受摒弃现实的片刻欢愉;但是,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姑娘了,在经历那些不争气的岁月后,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普通;所以,面对“围城”的撩拨,她心底的魔鬼发出异常凶猛的咆哮;从前,她将魔鬼囚禁在沉潭之底,拒绝与之相见,但这一次,她知道魔鬼是对的,这是一种特别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