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叶芝打开自家门,把女儿安置在客厅里,嘱咐她先洗漱睡觉,自己很快就回。

“妈妈,你去哪里?”邬玉志焦急地问向准备出门的叶芝。

“我去楼上帮帮忙。”叶芝抓了点茶叶和姜,用来煮解酒茶。

“妈妈,你可以不去白家吗?”邬玉志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以一个孩童的敏锐观察着这个世界。

“远亲不如近邻嘛。”叶芝仿佛是在自我安慰,不,她是在自欺欺人。

卧房里传来邬抗有节奏的鼾声,叶芝和邬玉志一齐向那个方向望去,停止了争论。

邬抗趴在书桌上,头上还戴着黄色安全帽,身上穿着灰色的工作服,显然刚从工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便被困意打败了,为了不弄脏床铺,支在书桌上睡着了。邬玉志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去床上躺着吧,舒服些。邬抗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见女儿模糊的轮廓,露出憨笑,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像一段从化龙溪上截下来的波浪,仍然持续地发出浪潮拍岸似的鼾声。爸爸的鼾声曾多次在半夜将隔壁的女儿从被窝里薅起来,邬玉志埋怨它扰人清梦,妈妈却告诉她,爸爸的鼾声是催眠曲。邬玉志不信,揉了两个纸团塞进爸爸的鼻孔里。波浪般的鼾声顿时变成了打鼓,嘣嘣嘣、嘣嘣嘣地在口腔里弹跳。今天,邬玉志放弃了恶作剧的机会,帮爸爸挂好安全帽和灰杉,想起妈妈曾告诫:爸爸的鼾声就像爸爸的出身一样光荣,是勤劳朴实的标志。爸爸的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退伍后返乡务农,所以爸爸的身体里一半是农民的血,一半是革命战士的血,两种血液交织融合,铸就了爸爸心底醇厚、忠贞不屈的灵魂。你听,爸爸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长过一声,好像古老的信天游。

叶芝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爱,即便爸爸有个“牛脾气”,但妈妈仍然爱着他。

“爸爸,我也爱你。”邬玉志趴在床边悄声说。

白学文的呼噜声像煮开了、冒着泡的黏液,在他壮硕的身体里翻滚。白冰晖从叶芝的手里接过解酒茶,一勺一勺小心翼翼随着嘴巴一张一翕的节奏喂给了不起的白学文。舒予苏换了真丝睡袍坐在客厅,手握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儿歌不合时宜地高声唱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调到下一个台。叶芝清扫完厨房,踌躇地站在门旁。

“还不走?”舒予苏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