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林漫望着他分众而出的背影,逐渐远离着新闻间。
他精疲力竭,如同从一场大剿杀中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没有一丝庆幸或心悦,只有无限的倦累和神疲。
钝痛在锤击着陆斯回的每一根神经与骨头,四年来那些藏在他身体角落里的疼痛,延缓的疼痛,如今在霎时间,无情地侵袭向他这具残破的躯壳。
他的手撑着办公走廊里错落放置的椅背,无力的脚步甚至有些磕绊踉跄,他向狂风滚滚且漆黑的露台走去。
“收视人数,破百万了...”一个同事低声汇报着。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开心起来,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钟老摇摇头,哀叹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林漫跟在陆斯回身后,露台呼啸的狂风掺着脏沙,卷起了她的头发,缠绕纷乱。
她走至他身旁,胳膊扒在了栏杆处,无声地远眺着这座城市。
网络上评论仍然在冒出着,翻腾着。
“为什么总是上演这种戏码,国民记者变杀人犯,杀人犯现在又来告诉我们搞慈善的人是禽兽,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搞新闻的觉得特来劲是吧,不让人失望不能活是吧?”
“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调查清楚,消耗我们的感情、信任,你们觉得特开心?”
水腥气从脚下涌了上来,雨快要下了。
“没有赢家,对吧。”林漫想到了面试题目,那条新闻不播出是考虑到观众的接受度,考虑到对教师这一行业的影响,而他们呢?
“嗯。”陆斯回的声音支离破碎,身体也快要散架,“整个新闻行业的信誉度都会被打击到谷底。”
吧嗒吧嗒,一滴两滴。
雨珠落下时融了空气中的尘土,砸在脸上时,尘沙刮脸,有些刺痛。
吧嗒吧嗒,三滴四滴。
雨珠落在他们扒着的栏杆上,溅出了放射性般的雨迹,栏杆的锈味蹿鼻。
陆斯回拿出手机,将录下金乾的完整视频发给了娱媒,一条评论偶然间出现在他眼前。
“即使当时辱骂陆光莱的人现在道歉,她也听不到了吧......”
污浊的雨水滴在屏幕上,陆斯回快要呼吸不上来,他吃力跳动着的心脏在绞痛。
这四年来,他假想过上万次,如果事发时,自己能早到哪怕一分钟,阿莱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空气质量差极了,成群的雨滴落得又快又重。
林漫觉得在这浓黑的夜里,每一个记者都像是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落水狗。
“斯回。”狂风推着含沙的雨滴染在了林漫的瞳孔上,她知道怎么揉,沙子都不会被揉出来,便这么任由它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