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的窸窣声停下,张朝将旁边的塑料凳挪了过来让他们坐,然后畏缩在角落的阴翳处,林漫望着他的手抱着膝盖,左手无名指上缠着的绷带已被血渗透,裹不住的血腥味在点点弥漫着。
“你们的关系?”陆斯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被采访者的任何状态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大概是…”陈玉艳打起精神来,她知道真真一定在听着,她必须勇敢,可她在“朋友、亲人、爱人”等形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词语中,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同病相怜?”
陈玉艳惊疑的神色投向陆斯回,讶异于他的准确,她点了点头。
张朝和陈玉艳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午后,他在店里拿了卫生纸香皂要付钱时,无意间露出了自己被烫伤的手臂。柜台后的陈玉艳找他零钱时一惊,忙问他要不要紧,张朝却慌乱地将袖子扯下,连零钱都忘了拿就快步离开了店面。
时隔一个月张朝再来买日用品时,陈玉艳叫住了他。
“上次你走太快了,找的钱都没有拿。”陈玉艳的手里除了钱,还有一并拿着的烫伤药膏,“这个药顶用。”
张朝低头望着她手里的药膏,愣在了原地。
“你拿着吧,很便宜的。”陈玉艳塞进他手中,就接着去摆货物了。
胳膊上的烫伤其实差不多好了,或者说好没好,张朝早就麻木了,因为新伤会不断叠加在旧伤上,哪个又比哪个疼呢。
他盯着手中被自己捏得变形发热的那管药膏,一股热流没有预兆地流入了他惨淡的生活里。
张朝后来把每个月要买的用品分开来买,这样去她店里的次数便多了些,他会在她的店里多停留一点时间,躲避“家”的窒息。
陈玉艳也不赶他,也不问他,他们几乎不说话,直到三个月前那次报警后的第二天,人少的时候,张朝戴着帽子和口罩进了她的店里。
那次打得特别狠,胸腔的阵痛在他每一口呼吸间扩大着,陈玉艳对上了他夹杂着血丝的浑浊泛黄的眼球,心悸不已。
她立即向外张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关上了门,然后翻出了各种各样的药膏递给他。
张朝摘下了口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是身体先于思维的结果。
“很疼吧?”陈玉艳看着他乌青的鼻梁,血色尽失的嘴唇,“我知道,很疼的。”
这声音淡淡的,却让张朝的眼泪几乎在刹那间夺眶而出,他按压着胸口,黑瘦的身体摇摇下坠,悲戚的低哝声随之撞击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