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他。
段维庭把自己重新埋在了被子里,不一会儿,他就又进入了梦乡。梦的碎片稀稀落落,他也并睡不好。可潜意识中,他又不愿意醒来,所以这种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的不真实感,似乎有一种要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感觉。后来,窗外的天色变得晦暗,世界也变得寂静。他反而从平静中清醒过来。
带有一点病后初愈的轻松感。他的整个被子被汗水浸湿,与刚沐浴过后的洗发水味道叠加,似乎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北京、儿时。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他缓缓地闻到了饭菜的飘香。有秋西子煮的粥,和一些从前因为经常吃到而总感觉习以为常的小炒。
“你做了什么?”他喊出声来,但这声音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正在认真忙碌的秋西子没有注意到卧室的动静,直到他大喊了三声“秋西子”的名讳,她才得知,他醒了。她迅速在最后一道菜出了锅之后,熄了火。
“没什么。你感觉好点了吗?”她走进卧室去,带去一身烟火味。段维庭正皱着眉头,一副生气与嫌弃的模样。她于是整了整衣襟,换了一种恰当的语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巴黎这片地方我比较熟悉,中餐馆不容易找。你如果感觉到被冒犯,我一会儿拿走。”她这就准备离开,不过又补充道:“医生已经来过了,给你打了退烧针,明天早晨他还会过来。健康要紧,这点你就别抗拒了。”
“你去哪?”他见秋西子就要往外走,自己却又重新躺了下来。“你现在的脾气很大,秋西子。”
秋西子停下来,看向他,两个人意料之外地对视了一刹那。秋西子连忙回过头,走出卧室。“你先下来吃点东西吧。”她说。事后她再回忆这段插曲,有些惊奇地发现,似乎一如初见,她对段维庭,始终都还有一些心动的感觉。她大骂自己没出息。
段维庭缓缓下了床走过来。打过退烧针,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清醒了。桌子上的小炒有的他很熟悉,有的他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喝了一口粥,便不紧不慢地开动起来。凭良心来讲,几年不见,秋西子的厨艺有了飞速长进,这种感觉,奇妙也酸涩。当然,这些他也没有说。他在进食的同时心里也坐着过山车,但吃饱后,他饭碗一推,面上却平静得很。
秋西子便开始忙碌着收拾碗筷。段维庭看着她,相比八年前,她的头发短了许多,但还是他一直沉醉的乌黑色,她似乎比那时更瘦了一些,不仅是脸颊,还是身体,都多了一种棱角分明感。他一直注视着直到秋西子收拾完毕后,开口道了一句:“我还有其他事。明早医生还会来,你记得设闹钟开门,大概在八点钟。”
“你来这儿做什么?”段维庭问道。不过话音刚落,秋西子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铃声便唱了起来。上面写着路颜拾三字。
段维庭的脸色突地暗了下来。
“我来找边阳。”秋西子回答,不过想想,段维庭也并不知道边阳是谁。可她也没有解释,而是拿着唱响的手机,带着装满锅碗的行李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的人沉默了许久,双脚狠狠地踹向餐桌,餐桌与墙壁碰撞,发出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