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戏言,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行雨闲来无事,便开始寻找新的投资项目。他从前是学数学的,对计算机编程也算得上了解,当时智能手机已经逐渐开始批量生产,他的几个大学同学都转行做了程序员,有的在做手机测试研发,都投入了移动互联网的浪潮中,他也蠢蠢欲动。他原来美国留学时认识的一个人找到他,问他是否有兴趣参与当时火爆的团购业务,他做事严谨细致,将投资计划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思考了几天,觉得这项业务虽然很符合中国消费者的习惯,但竞争者着实不少,未必能胜出,便婉拒了。其后他又接触了几个项目,但是这些项目有的在他看来过于异想天开,有的又同质化严重,他觉得都不合适,便暂且放下了。
春去夏来,季节交替之际温差较大,敏来晚上回来太累,在沙发上小憩一会便着了凉,半夜发起烧来,昏昏沉沉之际,给姜行雨打了个电话,姜行雨平时睡得晚,两点多还在看书,电话一响便很快接了起来,问敏来:“怎么了?”敏来说:“我发烧了,你能给我去买点退烧药么?”他赶紧说:“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在家等我,哪里都别去,有事随时打我电话,不行就叫救护车。”
姜行雨心急火燎,一路风驰电掣开过来,敏来强撑着给他开门,他赶紧将人搀扶到沙发上,敏来难受得厉害,连楼梯也上不去,只能躺在沙发上,姜行雨问:“你有温度计吗”敏来说:“在茶几上,刚量过了,38.3度。”姜行雨说:“你家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药房吗?”敏来说:“我不知道。”姜行雨刚才出来的时候已经去过自家门口的药房,发现关门了,他只得说:“我送你去医院吧。”给她喝了些温水,带她去最近的医院看急诊,医生诊断原来是感冒发烧,开了感冒药和退烧药,一番扰攘,回来天已经快亮了。姜行雨将敏来扶到楼上卧室,给她吃了药,她打电话给单位请假,这才安心睡了。姜行雨也有些累,却打起精神,在厨房里找到电炖锅,给敏来煮了一锅白粥,冰箱里还有几棵青菜,他将青菜焯了水,浇上料汁,做成简单的凉拌菜,看敏来睡得正沉,他拿起钥匙,蹑手蹑脚地出门去,到最近的超市去买菜。
敏来这一觉睡到中午,她吃了退烧药后已经渐渐退烧,感觉虽然昏昏沉沉,四肢却不再酸痛了,她走到楼梯口,却觉得头重脚轻,怕自己踏空了滚下来,想要叫姜行雨,却嗓子哑了叫不动。姜行雨刚才便听到了楼上的响动,但正在厨房忙活,占着手一时不能走开,他洗净了手,关了火,走到楼梯边,看见敏来要下来,他赶紧说:“不要动了,你先回床上去躺着,马上有粥喝了。”将白粥和凉拌菜端上来放在茶几上,又在浴室里找了条大毛巾搭在被子上,敏来觉得疲倦,身上发冷,却还是强撑着喝了粥,又躺下睡了,她睡得很沉,连姜行雨上来收碗碟都不知道。
敏来这一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醒来满屋子都是鸡汤的香气,她出了一身汗,睡衣都湿了,起床还是脚软,于是慢慢走到卫生间去,头发也汗湿了,从镜子里看起来脸色惨白,头发蓬乱,她勉强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又换了套睡衣,感觉稍微好一点了,这时姜行雨上来看她,见她醒着,问:“想不想喝点鸡汤?”敏来点头,姜行雨返身下楼,给她盛了碗鸡汤,说:“刚学着炖的,你喝几口看看。”她依言喝了几口,说:“有点淡。”姜行雨说:“你正感冒,嘴里没有味道,不能再加盐了。”她正渴着,鸡汤的油都撇掉了,并不油腻,她便将汤慢慢喝掉了,感觉有些暖意,姜行雨又问:“想不想吃点什么?”她摇摇头,又上床躺下了。
这一场病虽然是寻常的感冒发烧,但是来势汹汹,姜行雨对她悉心照顾,晚上便在她家沙发上和衣而卧,好在她家的沙发拉开便是一张床,他也能伸展得开,不至于憋屈。夜里细心听着楼上的动静,不时送药送水,过了两天,敏来终于痊愈了,姜行雨竭尽所能,做了好几个菜放在冰箱里,叮嘱她按时吃饭,这才开车回家。
敏来这一病,让姜行雨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城市药房很多都不是24小时营业,普通人的非处方药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单身青年和空巢老人如此之多,病人自己在家没有亲友照顾,自己下单也能买药,外卖和药品结合起来,做成能及时送药的app,想必很有市场。姜行雨在做生物医药研发时认识很多相关人士,资源十分丰富,对于药品,生物系出身的他也算是半个内行。主意既定,他便自己动手筹备,做了一份项目计划书,此后他招兵买马,也吸引了一些合作伙伴,过了几个月,项目正式运转起来,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忙起来之后整个人精神面貌都和赋闲时完全不同了,珠峰南极抛诸脑后,看着设想一点点变成现实,他感到很充实。他租了一个办公室,一帮程序员没日没夜写代码,他吃住都在公司,看着平台逐渐成型,为他们查漏补缺,又经常做面试官,招募各种人才。因为是敏感的药品项目,他们做了很久测试,又特意找了政府官员做顾问。姜行雨全心投入这个项目,连华雨公司都不太过问了,去参加董事会的时候,也只是坐着,看见自己从前的架构和惯例被一一推翻,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后来就索性推病不去。项目最忙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周都没有出去,敏来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瘦了不少,精神却很亢奋,看见敏来便给她介绍产品进度,敏来对姜行雨倒是十分宽容鼓励,不但认真听他讲解,还偶尔提些建议,对于他找到精神寄托这件事,也真心地感到高兴。
珉苏近来工作分外繁忙,组织上准备派她去学习国际银行业一项极重要的监管新规,她7月份抽不出空休假,本打算8月份再去香港,但出国之前未必走得成了。她给渐川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渐川大概是刚回到家,声音有些意想不到的柔软疲惫:“现在不能过来也没关系,十一也可以,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维港烟花。”她莫名有些情绪低落,或许渐川在新加坡的时候,她还正值青春,可以无视现实,而现在她却有一种被现实打败的无力感,只想任性一回,她说:“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渐川想了想,说:“不然这样,我回来一趟吧,也不算很麻烦。”渐川柔声相询,她却愈发感到委屈,仿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敌不过现实,她叹了口气说:“你别管我了,我可能是有点累,到明天就没事了。”渐川放下电话,便在网上订票,周五晚上回去,周日下午再回来,大概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往常火爆的航线竟然还有余票。他心念一动,又查询本地天气,发现周五和周日都有雷暴,只能祈祷老天开眼、出行顺利了。他又想起前一段时间表哥托他买的奶粉,这次一并带回去,正好用上珉苏给他带的28寸箱子。
到了周五,渐川下班后,果不其然下起了暴雨,他准备打车到机场,但是出租车不好叫,连过了几辆都没有停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决定去坐地铁,正在此时,一辆白色宝马停在他的面前,车窗摇下来,正是何思贤,她笑道:“你去哪里?我送你。”渐川说:“我要去机场,你送我去地铁站好了。”何思贤说:“你先上来再说。”渐川开了后备箱,将箱子放进去,自己坐到副驾驶位子上,说:“地铁站就在前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去吧。”何思贤笑道:“还是我送你吧,我刚买了车,想练一练。”渐川想了想,自己拿箱子也确实不方便,于是笑道:“你练吧,我帮你看着。”
何思贤驾车技术算不上熟练,开得十分小心,渐川不敢打扰,她双唇紧抿,神色专注,从市区出来,车流渐渐稀少,但雨势却越来越急,远处是白茫茫一片雨雾,根本看不清方向,雨刮器一刻不停地刮去雨水,也只能刚刚看清面前的道路,渐川说:“雨太大了,可能有点危险,你把车停在机场,待会自己坐机场快线回去,等天晴了再来取车吧。”何思贤说:“没关系,我想我能做到。”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两边轮胎带起一圈圈水雾,雨点打在车上,渐川有心让她在应急车道停下来,自己来开车,但不太熟,也不愿冒昧造次,斟酌片刻正想开口,远处一个惊雷,车身都震了一震,但何思贤虽然有点紧张,开车却还算平稳,速度不快不慢,终于开到了目的地,两人都松了口气,渐川道了谢,说:“回去路上小心点。”何思贤笑道:“多亏是辆自动档的车,还比较好操作,我已经有经验了,回去应该会比较好开一些。”雨势渐渐小了,雨丝细密,晚风正急,渐川又嘱咐道:“地上有积水,你速度慢一点,不要急刹车,拐弯减速,不然容易打滑。”何思贤笑道:“知道了,我回去了。”渐川一时默然无话,目送她的车下了桥,消失在群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