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泣不成声,“他们说金属片插进心脏导致当场死亡,因为随身物品找不到才无法立刻确认身份。承,麻烦你带尼古拉过来吧,他需要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桌上还摆着她早晨做好而他们没有吃完的三明治,宣承看着那被保鲜膜细心包裹起来的食物,眼泪一下冲出来。
上次这样哭,是母亲过世。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痛彻心扉的滋味,而现在,为一个甚至都不算了解的在异国偶然建立起一段缘分的陌生人,他哭得失了声。
尼古拉不知何时醒来,小男子汉劝慰着拍他的后背,“你哭什么呀。”
宣承说不出口。
如果时间倒流回几小时之前,他没有提出自己送人她就会和他们一起出门,又或者他们可以等她一起走也许说说笑笑就错过那班地铁,一句话,一个提议,分秒与毫厘之间发生的一场悲剧。
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那样尽责的母亲,优雅的妻子。
宣承将一路都在哭的尼古拉送至医院,而后安慰过男主人,当晚搬离住处。
几近凌晨,新闻通报这场连环爆炸的最新数据——死亡四十人,受伤七百人。与此同时,一条视频在网路上不胫而走,画面里的人大张旗鼓对世界宣告:是我们做的。
四十个,四十个如尼古拉母亲一样的普通人,在这个波澜不惊的清晨,在去往工作地亦或与朋友见面的路上,生生沦为这些极端分子报复社会的牺牲品。
恐怖分子所做的,是一场毫无人性的无差别杀戮。
宣承很内疚,一个偶然提议引发的无法挽救的失去,这样的内疚感让他透不过气;他又很悲愤,经历一场心惊胆战的逃亡也看过那些屠杀者得意洋洋的嘴脸,这样的悲愤让偶然被卷入其中的他彻夜难眠。
他在青年旅馆住上一周,每日照常上课,只不过再听其他人抱怨房东时心总会紧一下。
事故只发生在一瞬,伤痛却要存留许久许久。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这一生都绕不过去。
某日他在街头看到外籍兵团的征兵广告——“这里或其他地方,唯有我一直向前身后的人才不会后退。”照片里的人穿迷彩服踩着碎石地,背后是整片熔金落日。
总要有人去背负这样的——前进。
他去征兵站报了名,没有告知任何人。之后顺利通过体能、心理、语言等多重测试,成绩优异,很快收到录取通知。
入队前一天,他将通知书拍张照给井瑶发了过去,留言“等过段时间你找个机会告诉家里吧。”
井瑶懂法语,看了就会懂;而由第三人告知也免去诸多解释口舌。
宣承没有等来回复。入队第一天即开始四个月封闭训练,通讯设备全部上交。
等再开机时消息有几十条,几乎全部来自井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