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岂止是颜值高啊,人简直不要太好,从来不舍得给我们施加压力,也从来不会呼天喝地骂我们,我们班有调皮捣蛋的同学,他都是言语感化,以理相劝,以情打动。”接话的这位女生是二班的,五短身材,虞应是也认得,叫冷珂珂,只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说到自己的班主任,她眉飞色舞,两眼放光,红桃心四处乱飞。
“真的假的?还有这样的老师?那能管得住学生吗?”辛小薇一脸怀疑。
“当然管不住了,总有一波学生是软硬不吃的,所以我们班也算比较乱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班那个花重隐,多混账啊,一天到晚不是逃课去网吧,就是打架谈恋爱,咱学校的男学生多少人吃过他的拳头,又有多少美女被他采了花,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家长来找,太作了,这也就是我们班主任吧,各种替他摆平问题,开学时候交不起学费,还是老师给他交的,换做别的老师比如三班那个刘英,早给他踢出班级了。”冷珂珂到有些无比幸运的自豪感。
听到有人黑刘英,身为三班一份子的虞应是深以为然,原来刘英臭名昭著已经人尽皆知,群众的眼睛雪亮亮,虞应是腹诽。她们的谈话内容更引起了她强烈的偷听欲望,一双手搓洗个没完。
她们二人在镜子前面不挺地摆弄头发,似乎怎么弄也不满意。辛小薇听到花重隐,眼前一亮,深度追问:“你们班的花重隐是我男神,他的栗色长发,铜色肌肤,结实肌肉,粗壮骨骼,高大身材,无一不令我心驰神往,尤其他打架时候,身手敏捷,霸气十足真叫人崇拜,以后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一定及时向我汇报,方便我酌情送爱心送关怀,早日拿下男神。”
听到这话,虞应是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两下,她没见过花重隐,也不清楚花重隐都有什么奇闻轶事,但听她的表述,眼中就明明浮现出一个杀马特形象,这样的人也会引得女生趋之若鹜?
“他身上确有一种迷人魅力,要不然能学姐学妹手到擒来吗?咱们这一届还真有几个惹人喜爱的男生,排名第一的当然是我们班的花重隐,第二就是你们班的于燕庆,第三名是三班的丁原,一个霸气少爷,一个活泼公子,还有一个是温情学霸。”冷珂珂如同百事通,滔滔不绝。
“于燕庆啊,你有没有觉得他跟韩国那个明星rain很像啊,都是那种不笑自弯的月牙眼。”聊到这么多俊美男生,辛小薇几乎雀跃了。
虞应是大跌眼镜,在十三中学混了两年,竟然不知道坊间还流传着这样的美男排序表,更让她喷饭的是于燕庆也名列其中还高居榜眼之位,那个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男生,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不禁怀疑这榜是谁排的,竟毫无理智、以貌取人至此吗?
“对呢,我们私下里也叫他rain呢。还有三班班长许知初也不错,虽然长相稍逊,但综合实力较高,他能排第四。”冷珂珂继续道。
学习之余同学们最喜欢八卦的除了明星,就是班上的某某和谁谁有暧昧,某某某长得帅,某某与谁发生了战争……而虞应是总是能够格外敏感地听到许知初的名字,并瞬间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正如同她每次都能够在操场上,在万千人群中,一眼分辨出哪个是他的身影。
辛小薇和冷珂珂终于对自己的造型满意了,二人挽着手边走边说,虞应是紧随其后,保持着一个刚刚好能听到的距离,一步也不敢落后,当然也不敢太过靠前。
“许知初还跟你们班的陆秋以相好吗?”辛小薇问道。
“当然了在一起有两年多了,感情稳定的很,陆秋以那妩媚风sao的样子,算是把许知初给吃定了,你可没看到她在班上、在别的男生面前有多绿茶。”
“要说起来,男生可是最吃绿茶婊那一套了……”辛小薇的口气里满满的嘲讽,似乎为自己不是此类“男生都喜爱的女生”而故作遗憾。
听到这里虞应是如同遭逢了晴天霹雳,那一声巨大的雷响就在她的脑袋上方炸开,然后她的世界里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许知初,陆秋以,许知初,陆秋以……原来许知初已经有了陆秋以,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虞应是心里有一种说不明的失落,陆秋以是谁?是不是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学习好?人格是不是像她们说的那么糟?他们两年前就在一起了,这么说来他们相识比她认识许知初要早好多年,这样的话她若喜欢许知初就是厚颜无耻吧?满脑子里都是不着边际的问题弄的她心烦意乱。走到教室门口时候一不小心脑袋撞到了门上,“咚”一声,她捂着脑门后退几步,几乎与此同时,被她撞到的那扇反弹的门后也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许知初整个人五官扭曲地从门后走出来,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撞飞的门板恰好砸中了从教室里往外走毫无防备的许知初,顾不得自己头疼连声跟他说对不起,许知初本来愠怒的情绪因她良好的道歉态度而无处发泄,甩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扭头走了,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她这才敢抬头看他。他在二班的窗前停住,背对着她。不一会儿一位中等身材体型匀称的女生眉开眼笑地走出来,齐刘海,一双大眼睛微微凸出,还有一只大鼻头,颧骨处有淡淡的小雀斑,不算漂亮,甚至是很普通的女子,不及虞应是十中之一。她从许知初手里接过什么东西,然后开心地与他说话。许知初并未与她有过多亲昵的举止,只在分别时候摸摸她的头发,似是宠溺。
她就是陆秋以吧,许知初不是一个以染指女生人数多为荣的人。虞应是站在原地遐想,他们在说什么,道别会不会是明天见这样的情话,自己何时才能与他这样没有隔阂的交谈?又何时能得到他摸摸头发?
许知初不会知道,她刚刚拨浪鼓似得哈腰致歉,不是在深刻表达她的歉意,而是在掩盖她面对他时的紧张,她与他近距离接触时的手足无措和她不敢直视的他幽深不见底的眼睛。
数学课仍然是听不懂的,老师拿着三角尺在黑板上比比划划、声情并茂,虞应是如听天书般选择性屏蔽掉难懂的原理,视线里只看到他嘴唇上下翕动,迷迷糊糊中开始神游。窗外有上课时间借上厕所之名抽烟的同学,染着黄毛绿毛经过她的视线,眼观六路意气风发,贱笑着向他们班级里张望,然后响亮地吹个口哨,又风一般飘过。再看远一点还有不喜欢穿校服的情侣躲在角落你侬我侬,动情之处忘情接吻,他们都是叛逆而自我的人,她有些羡慕也有些鄙夷却终究看过就忘了。
她在远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什么都看想看,又好像什么都不爱看。时光就这样缓慢过着,一节课总是漫长难熬,虞应是几乎是看着秒针的走动来计算毕业的时间,好早早离开这枯燥的教室。她以为那压抑的气氛是她生命中最晦涩、最难咀嚼的苦难,如若可以逃离,她愿意用她最心爱的连衣裙和头上最漂亮的珠花做交换。
然而那个年纪的虞应是不会明白她所浪费的是生命中唯一一次可以凭实力与人争高低的机会,那些宁可学生对自己怨恨、谩骂也要将知识硬塞进他们衣兜里的人是一去不复返的良臣,而被她弃之如敝屣的知识,成了后来无边的惋惜和悔恨,成了多花十倍时间和精力去追赶也无法补全的一个缺口,那是她再也不能重回的如花流年。
突然,一个粉笔头砸中了虞应是的脑袋,她本能反应腾地站起来,看到数学老师咄咄逼视的目光:“虞应是,上黑板来解题!”栾同安是虞应是的远房姨夫,只这一丁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便让这位数学老师对她更加严厉了几分。
被关注是幸福的事,无论以何种方式,总好过被放弃。
“我……”她想说不会,又怕许知初看不起自己,索性站在那里,垂头丧气。
栾同安也懒得揭穿她叫她下不来台,干脆给她个自赎的机会,她答得上来他自然无话可说,若答不上来再做惩戒:“别磨蹭,不会就给我抄写一百遍明天早上交”。他命令道,毫无缓和的余地。
虞应是吐吐舌头,暗道“天亡我也”。她悻悻走上讲台,对着那满黑板的X、Y、Z,根号,幂,数列……头痛欲裂,只感觉那些工整的白色符号化作压顶的黑云重重向她脑袋压下来,已经压得她要站不稳了,提笔看了又看根本不知道此题应用的原理是什么,手指保持握着粉笔的僵硬姿势,尴尬地挂在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