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半城停步,“你想起了什么?”他心慌得连声“夫人”也没有唤。

方秀摇头,洛半城收了心,“是我多言,唐突夫人了。”

方秀依然摇着头,“不是的,你没唐突。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忍不住对你说这些事,希望是我没有耽扰你才是。”

“不是不愿告诉你,而是我想起来的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不知该如何讲述。”

洛半城望着她的眼,他生平第一次有些失语。他的声音很轻,“望夫人早些得痊。”

方秀正好行至亭苑,她站在早就摆好了的琴前,“借先生吉言,我相公也很希望我早日想起来呢。先生请坐。”

那一声“相公”听得洛半城有些耳朵疼,他总觉得有些难受。

他坐下,抚琴的那一刻心里多了些想法,“夫人刚才练枪辛劳不妨先歇息片刻,我为夫人奏一曲。”他左手按弦,右手拨弹,悠悠曲调荡出,是《凤求凰》。

方秀闻觉耳熟,闭上眼细细听。

“见之不忘”,是指尖轻轻拨跳,似是心间扰动,情愫初起。

“何日见许兮”,是散扩的音韵层层荡起,是心忧,是慌急,是怕心上人转首嫁作他人妇,自己泪湿衣襟悔不当初。

指划抚琴,余音悠长,是情思缕缕,“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是不灭的追求,是永恒的爱恋。

铮铮琴音,都是情思。

洛半城低着眉眼弹奏。

方秀以前只在山中练枪,大字不识几个,嫁给洛半城后她想着同丈夫相亲些便也认起了字,看起了书。方秀从书上看到“文君听琴”的故事,便拜托洛半城弹了一遍,她应该记得这首曲子的。

她当时听完很是欢喜的……

洛半城心里揣着小小的期待,一抬眼却见方秀失着神眼泪水吧嗒吧嗒落在琴弦上。

“铮”地一声琴弦崩断,琴碎之音弹浪出去。

一声断琴,方秀的脑海里闪过一段画面。

同样是“铮”地一声,但这次是她弹断了琴弦。

“啊!对不住!”她很慌乱。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低头一看,“你是弹琴还是宰牛啊?还真是我教过最有力的学生。”

她羞愧得红了大半张脸。

回忆一闪,不知为何方秀心中更酸,泪水更甚,她就默默地任清亮的泪水滑过鼻梁,再坠到地上。

洛半城起身,快步疾走到她面前,他半蹲下身,一边拿手帕替她拭泪,一边忍不住絮叨,“眼泪花做的女人,鼻涕虫化的妖怪,总这么爱哭……”

方秀眨了眨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洛半城受不住别过了脸,“怎么哭了?我弹得这么难听?”

方秀稳了情绪,她吸吸鼻涕,“对不住……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鼻子一酸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