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坐着站着挤着,包裹行李一大摞,近全是赶去县城报道的高一新生和陪同家长。
鼎沸声疾,聒噪不休。
说笑着的脸上有远古文明残存的诚挚憨厚,只于细微处流露一丝现代工业文明包装出来的虚假。
把耳机的音乐声开到最大,还是盖不住,但聊胜于无。
顾鸳靠着座椅,仔细观察着车窗玻璃右下角一处环型污渍,慢慢松开绸带处的,因为心慌而被勒僵的苍白瘦冽的手指。
车窗里她的五官不分明,半垂着眼,碎长刘海遮住眉睫,一副温顺样子。
怎样看都是无害的。
盯着一个地方太久不眨眼,眼眶酸涩,眼皮麻木。
顾鸳揉揉脸,扭了扭脖子,闭眼数了几个数,再看一眼右手腕表的时间。
距离青鹭总站,只剩几分钟了。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手下意识摸进腰间内口袋里,摸到那把木柄折叠匕首,攥进手心,汗湿。
来的时候是外公送上车的,谆谆嘱咐,殷殷盼望,花白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几点老人斑。灰色的,棕色的,印在土黄色的额头上。
她东西不多,一副行李箱,木青色。同色双肩背包端正放在膝盖上,边侧绣着大朵的艳色并蒂莲,针脚细密,寓意吉祥。
她还记得,那里本来有一个缺口,刀子划开的,很长一道,她放在家里弃用很久,还是这次临来青鹭上高中,外婆从衣柜里翻出来洗好给她新补上的。
书包很旧,但洗得很干净,稍稍低头都能闻见布料上的肥皂香气。
环抱着双肩包,顾鸳手指落在并蒂莲刺绣上,摩挲,再一略过左手手腕绸带,半眯着眼,把脸更加的贴近车窗,融进脏污里,隔绝周身所有。
上善若水。
心如止水。
耳机里的音乐一路单曲循环,是少年干净的嗓音,在轻声的吟着《我》。
沉迷中客运汽车一个转弯,刹车。
青鹭终点站到了。
顾鸳睁开眼睛,慢慢站起来,等着人差不多走干净了才提起双肩背包下车,碎长刘海摇晃。
车站停车位,顾鸳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箱,汇入人群,熙熙攘攘,她缓缓扬起唇角,惯常的微笑。
这张苍白的,略显柔和的青涩脸庞默然一瞬,便是铺天盖地的生动鲜妍。
她长得像内田有纪
天气很好。
顾鸳走出车门的一瞬间,就让刺目的日光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她眯起了眼睛,享受的微笑着。
青鹭县位于南夏平原的一座低矮丘陵上,青江在此分流,多年冲击侵蚀下来,形成了一片湿地湖泊,称“青湖湿地”,也就造成了青鹭县如今两面环水的地理环境。
常年四季,青鹭都是湿润一片,夏热冬凉,气候分明的厉害。
热气扑进鼻腔里,也是水的味道。
顾鸳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吐出,摘了耳机收起来,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
街道整齐繁华,汽车站两边就是水果店和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