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已是如此糟粕污秽。
闻人椿被他粗糙的声音弄得心神不宁,似是有人挑着她的心筋。
她只想到昨日的布告栏,什么拐卖、什么渠村、什么死人,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知道的。
透不过气的她甚至当场蹲了下来,她死死抓着袖口,匕首顺着滑落。
她,竟有捅死自己的冲动。
“你等等,再等等。”她甩开王衙役,一路向前,“我忘了,我怎么全都忘了。”她扶着颤动的额头两鬓,让身体带着她走路。
走过药材铺子,走到后山,是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墓碑。
一块画了只小白狗,一块写着陈隽,挨着他们的应是新立的——箩儿,她是个可爱的女子吧,碑的四周长满了活泼的小花。
还有两块小小的,没有名字,冷冰冰,闻人椿却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它们。
第一道日光就在那时洒下来,给她和他们以金光、以万丈柔软。
闻人椿就坐在墓碑前,坐在她曾爱过的人们的身边,赏了人生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日出,回忆就这么飞回她脑中。
她发了一时的疯,因还是脆弱,承受不住。
但到底受过一遭罪了,疯完,就完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闻人椿释怀了。
外头的人催了一声,她回“来了”,而后擦干眼泪,起身去拿盖头的帕子。
霍钰抢了先,挡在她面前:“你要去,我不拦,可你不能阻止我跟着。”他不准他们之间就此断绝。
“好啊。”闻人椿没有继续与他争下去,她继续盖着帕子,盖到半路又去倒了盏茶,喝完一盏又问他,“我们好似还没有喝过交杯酒呢。”
她口吻是那么遗憾、那么寂寞。
霍钰无法不陪,他倒了满满两盏,劣质的青绿茶水甚至都溢了出来。
“今日你我夫妇以茶代酒!”说罢,与她绕着手腕,一饮而尽。
可惜啊,这不是茶,是闻人椿替他熬的孟婆汤。
霍钰无力地躺在原地,眼前的东西渐渐失了色彩、形状,有一双手正在从他身体里掏走什么。不,是要掏走所有!
他拼命地去记,记闻人椿的模样,记闻人椿的话。
她有一双上挑的眉峰。
她穿了身翠油油的鸳鸯喜服。
她说:“钰哥哥,去过你圆满的一生吧。小椿的路,小椿可以自己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