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鱼?你以自己为困鱼,人却以你为蛟龙!”
“我是龙?若我是龙,如何有错乱过往今日际遇?”她看着我,目光中没有怨气,只有悲哀,“哥哥,你可以骗我,误我,禁我,杀我,却不可疑我――”
她站起身来,握着绿玉斗走到船头,将斗中酒尽倾入太央池,手指天穹,昂然道,“苍天在上,我赵玄鹤半生虚度,错也错过,悔也悔则,对不起的,却只有塞戈一个。余者,我上不负列祖列宗,下不欺子民苍生,便就是父皇娘亲再世,当着他们,我也说得一句无愧于心!若皇兄恩准,我愿就此隐于山水间,不问红尘事,此心皎皎,日月可鉴,如若有违,誓如此斗!”说着一松手,绿玉斗直坠下去,沉入水底,荡出一圈圈涟漪。
我未想到她竟有此举动,一时默然,心生犹豫。
她静静地望着我,神色厌厌,“哥哥――我倦了,真的,我再也没有力气了。你不是怀疑我?那好,只要你点一点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从此,世上再没有倾国公主,也再没有赵玄鹤。你可以安心了,而天下也清净了。”
“不!”我脱口惊呼,冲上前死死拉住她,“不要――”
“放我走吧,”她并未挣脱,嘴角泛起一点寂寥笑容,“哥哥,我从未求过你。这次,我求你,放我走吧。否则我们只会活得越来越伤心,越来越艰难,我不想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我也不想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哥哥,难道你不是一样吗?那么,就让我走吧。”
放你走?你知道吗,我心中一角会随你一同远去――天缺犹可补,心缺谁人医!
“哥哥,你不必再担心了,”她低低的声音,雨夜中听来如此冰凉,“过了今夜,再无人可借用公主的名望,也再无人可打着公主的旗号,因为――她已经死了,病死了。”
假死?我明白过来――你要抛弃这身份去获得新生,要挣脱这羁绊去追寻安宁,要离开我,独自走去另一番崭新天地?
“哥哥,放过我,”她深深凝视我,“――也放过你自己。”
那渴求的目光如同一把大锤,重重敲击在我的心房,抓住她衣袖的手一点点滑落,“走!”我倏地背转身,声音嘶哑。
你不是鱼,你也不是龙,你是鹤,不该生活在这污秽人世的高洁仙鹤,那么,就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我终将堕下十八层地狱,而你――则永居那澄清无瑕的玉宇。
显德七年六月,主病。有飞鸟云集主家捣衣石上,是夕薨,年二十二。无子。帝幸其第临奠,哭之甚哀,辍朝五日。赐谥端明。加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路、麾幢、虎贲、甲卒、班剑百人,以军礼葬之。
作者有话要说:月饼节快乐!
☆、之 白鹤子
玄鹤――
“公主――”小谢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徘徊,“您要去哪儿呢?”
“小谢,”我微微笑了,“再没有公主了,我只是――云鹤。”
倾国公主已薨,从此,天地间只有云鹤――闲云野鹤,岂管流年,逍遥自在,月下风前,兴则高歌困则眠。回首处,落花飞絮,远水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