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叹一声,摆一摆手,侍女太监躬身退下了,园中树下,只有我与他同坐。
“皇兄,”我的目光凝在盛着樱桃的水晶碗上,“潋滟求我了。”
水晶碗壁上,他的侧影一颤,“她说了什么?”
“皇兄以为――”我捏住一粒樱桃,缓缓抬起头来看住他,“――她说了什么?”
告诉我,告诉我你欺骗了我,我求你,给我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我宁可你再用另外一个谎言来说服我,别让这失望来临得这么快,这么早,哥哥,你是我世间唯一的亲人,只要你说,只要你说,我就原谅你,我就努力去忘记,只要你说――
他俊美容颜上又复淡然,“朕怕你离了这些旧侍女不习惯,若你不在意,就叫她入宫好了。”
手底一紧,樱桃倏地爆开,粘稠汁液殷红艳艳,打在裙幅上,是一连串滴滴答答的血珠子,月白底色上飞快氤氲开来,那红云般的雾气蒙住了我的眼睛。恍惚间似乎时光倒流,万里千山之外,曾有一个女孩的血这样流淌在我的衣裙之上,而另一个人,她所爱的人的血,则滴落在北国硝烟弥漫的土地上,和――彼时那颗冰冷的心里。
我忽然连喘息的力气也无,恍然中摸到桌上的茶盏,颤抖着拿起来一饮而尽。这微凉的液体流进喉咙里,一股血腥之气翻涌如潮,是谁的血?谁伤害了谁?谁杀戮了谁?谁成就了谁?谁又祭奠着谁?
“不过是个侍女,你又何须这般挂心,”他将自己的茶盏推过来,“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心思太重――我苦笑,我该挂心的是什么?是我家锦绣万里江山,是我那神明睿决的皇兄,是位尊权重的公主如何活得快乐?还是,那些因为我,因为他死去的人?
我凝视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我们曾在同一个身体里相互偎依,我们曾经同泪同笑同悲同喜,然而,自始至终,我竟然都不懂得他,我曾经以为懂得的,不过都是错觉,不过是他让我沉浸其中的错觉。
究竟,失败的是我,还是他?
我听见那游离于躯体之外的声音,“毕竟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还请皇兄另眼相待。”
“她出身卑微,不得忝列三妃,本该封她夫人,念她服侍你有功,封做芳仪好了。”
有功?刹那时我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那最大的功劳,皇兄你为何不提?别忘了,在你挥师北上天下一统的筹谋之中,这个女子也曾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呢――我揪紧了染做绯色的裙幅,可是――不能说,即便当面质问又如何?我不过解了一时意气,而潋滟,却可能因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