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兆莛暗骂。
消防车过来了,消防队员跳下车,拉出高压水管,口中大叫:“退开退开。”
薄兆莛记起自己的职责,手机完好,飞快连接上微型摄像机,连网上大江电视台,又去抓陈纯然的包,准备拿录音笔现场采访直播。
“快去附近药店买纱布跟酒精药棉生理盐水……”陈纯然喊,大步朝从商厦里涌出来后聚在一起的人群走去。
那里,有的人皮肉焦赤,有的人头脸在滴血,有的人捂着眼睛嘶声哭,有的人在拼命咳嗽……
薄兆莛掏出录音笔了,呆了呆搁回。
身为新闻记者,这时他应当赶快抢第一手新闻。
走进药店时,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脑筋短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薄兆莛来回奔跑,按陈纯然的指令给她或买药品或提清水过来。
先逃出来的这些人大多只是表皮轻微灼伤或轻度烧伤,清水持续大量冲洗创面,再用清洁敷料包扎预防再次损伤或污染即可,后来消防员从里头抬出来的却都很严重,有的半身烧成焦炭,有的头发烧光了,裸露着焦褐色头皮。
惨切的痛嚎哭叫一声比一声尖锐。
陈纯然神情越来越沉重。
越到后来,需要的药物越来越专业,薄兆莛已经无法从药店买到了。
除了烧伤,还有很多人因吸入了燃烧时产生的一氧化碳及其他有毒气体中毒昏迷,有两人抬出来时已窒息死亡。
救护车尖锐的鸣叫就在耳边,车却一直没开过来,被堵在几百米外。
马路上堵满了人和车,有过路行人好奇地停下,有过路车好奇地停下,有知道亲人过来商厦买东西,听说商厦着火,联系不上急忙赶过来的。
整个W市的人和车好像都涌到这里来了,水泄不通。
交警过来了,吹着哨子,艰难地疏散人群车流。
陈纯然抢救过程不停压太阳穴。
地面暗黑的泥水流淌,她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脸上又是烟熏灰尘又是汗水。
薄兆莛看看人流车流,掏出手机打电话。
“爸,我在九州商厦这边,对,起火了,救护车进不来,我快要死了……”
喧闹的人声引擎声喇叭声里忽然响起响亮的喇叭广播:“金光路三和地产公司庆祝成立三十周年庆典派发红包,每个红包一百块钱,到者有份,大家快去抢!”
像发起冲锋号角,人群哗啦走得飞快,紧接着是车辆。
道路通了,救护车开了进来。
陈纯然站起来又往地上栽去,薄兆莛手里手机来不及收起,飞快冲过去托住。
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身体,托在臂湾如捧着柔软的细柳条,似有还无,似无还有,搂着了就不想松开。
来的是中心医院的救护车,严俊方卉就在其中。
严俊看一眼地上患者,熟悉的处理手法,目光朝四周扫,落在薄兆莛怀中的陈纯然脸上,大喊:“陈纯然。”
陈纯然密匝匝的睫毛眨动了一下,霎地睁开。
薄兆莛手里捧着火炉般,松开不愿意,搂紧不能够。
严俊冲到面前,薄兆莛杀人的目光瞪过去。
严俊视而不见,看着陈纯然哇哇大叫:“陈纯然,你怎么在这里?下了班没睡觉?你真厉害,连上了四十八小时没休息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