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地,一股难以忍受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月蓂用那种“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说出了她今生说过的最诛心的一句话:“陈忱,其实跟我上床这件事,不过是你的一个执念吧,就像,如果你飞不到新飞机,会很不甘心吧。”
顷刻间,她又感受到了陈忱投射来的那种——上次在古镇时她早已领略过的,冰冷到近乎可以杀死人的目光。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他眼里,还夹杂着一种带着恨意的挫败感。
陈忱的手指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手上的青筋瞬间凸起。她能看出,碍于他的教养,他才没有对她彻底爆发。
最后,月蓂只记得她很冷静地说了一句:“我可能从来没了解过你吧。”
“咱俩有交集吗?”他反问。
明知道是个危险人物,她却还是要把这条命搭在他身上。
“这是我秦月蓂一个人的告别仪式,与他无关。一场八年的误会,该结束了。但愿下次你可以换一个人折磨,让别人也经历一下从希望到幻灭的感觉。”月蓂在心里替陈忱做了决定。
“帮我把回去的机票退了吧,我明天就走。”月蓂最后对陈忱说。
他不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显然也不准备挽留。
一瞬间,她的心脏很剧烈地疼了一下,原来心痛不是个形容词,竟是这么真实的疼痛感。
两个人沉默了不知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月蓂努力平静呼吸,挤出三个字:“你走吧。”
她最讨厌不痛不痒,也最擅长戳穿真相,“你可以飞来飞去,随意降落,但绝对不能看轻我。自尊是命。我捅自己一刀是自救,死地而后生。”
陈忱关门前,停在门口看了月蓂一眼,她看着他,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却在心里沉重地说了句:“这辈子最后一眼了,再也不见了。”
记得几个月前,在杭州的时候,他开玩笑问她:“你能在人群里一眼看到我吗?”
她不假思索地说:“一直都能啊。”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会说:“你少自恋了。”但那个场景太熟悉了,从16岁开始,就已经重复过上千遍,像个条件反射一样,让她脱口而出:“我哪里是一眼看到你,我是除了你根本看不见别人。我看你,永远都是戴着滤镜……”
那个大雨天,苏堤上,陈忱走在她旁边,她在心里很矫情地念起了一首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梦醒的可真快啊。
18岁的时候,就因为陈忱的一句话,她哭了整整三天。25岁,她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那天,她哭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心里挥之不去的怨念是:“你这个混蛋,就那么不怕失去我吗?你就那么有恃无恐。”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计较输赢,但就是陈忱不行。月蓂本以为唯有用字字诛心的话刺伤他,才能缓解“他不爱她”的疼痛。然而,她刺痛的不过是她自己。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思绪不断翻腾,仿佛把这七八年的桩桩件件都重新上演了一遍。两次见面,他们之间,总有人失控。一次是陈忱,一次是自己。这算是一种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