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概只有那时候,傅闻声会短暂地忘了生活里的苦,去那个有音乐的世界里,一个人呆着。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苦呢。

大概是因为期待的甜从未发生过。

高二那年他爸让他接手厂里的生意,傅闻声看着那个容貌陌生的人,一言不发。

你从小到大没管过我,怎么这种时候想到我了。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小孩子脾气倔得要命,不高兴全憋在心里,谁也不说,申请了国外一所音乐学院的奖学金,直接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了。

一分钱没要,谁也没说。

直到下飞机了,才一通电话打回了奶奶家。

他奶奶快被他气死,却也没辙,只好就念叨念叨让他万事小心,好好吃饭,后来说要给他寄钱过去。

傅闻声当然没同意。

于是就这么开始了漂泊的日子,傅闻声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偶尔奶奶给他打电话,正好接到了,他就胡诌两句搪塞过去;要是没接到,他也不会再打回去。

那时候他大概是年少轻狂,又叛逆得不行。你不让他做什么,他还就偏要一头往南墙上撞去了,可能里头还带了那么点非要证明自己的意思。

后来遇到了三个人。

叫高晨的头发永远五颜六色,叫杨茜邹的永远踩着高跟,还有戴着黑框眼镜的卷毛汪鹏。

遇到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傅闻声很高兴。

高兴疯了。

四个人组了个乐队。

名字是傅闻声起的,因为他们说让主唱来取名。

傅闻声上一个乐队叫“豆浆油条”,便说这个就叫“芝士披萨”。他名字起得随便,但唱得卖力。

四个人都是在外流浪,好像一时间关系不能够更亲近了。高晨和杨茜邹凑了对儿,傅闻声就和汪鹏拜了把子。

可能在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叫“归属感”的东西。

因此他高兴疯了。

大学四年就这么过下去。

街边卖唱这事他一个人干了不少,也没觉得多丢人,波士顿的所有大街小巷他几乎都走遍了。

你说他心理挺强大的吧,其实不。傅闻声自诩除了奶奶外没有家人,其实情感都寄托在朋友身上了。

后来乐队开始小有名气,但由于缺钱,几个人起了争执。

一首歌,傅闻声编的曲,杨茜邹填的词。她和高晨想通过不正当手段把歌卖了,傅闻声不同意。

后来杨茜邹还是偷偷把歌卖了。

没多久乐队火了,傅闻声打头阵。由于在各种比赛屡屡夺冠,媒体上都叫他“新晋黑马”。

谁知道过了一年,杨茜邹卖歌的事情败露。

傅闻声和汪鹏很生气。汪鹏一走了之,说不再碰音乐,并且和他们断了联系。

乐队一团糟,杨茜邹突然单飞。

于是散了。

杨茜邹发表了新专辑。

都是傅闻声的歌。

杨茜邹火了,傅闻声耳朵出了毛病。

咽鼓管开放症,间歇性失聪,没法再唱歌了。

他因为听不见,乱用嗓子,导致喉咙也坏了。

傅闻声丢了音乐,丢了朋友。

他想,回家了,总能听到一些唠叨,一些口琴的声音。

那天正在下雨。

傅闻声回到小店里,以为自己会是个惊喜。

但奶奶忘了他。

还弄丢了口琴。

好像记忆永远留在了过去里。

怪不得很久没有给他打电话了。

他连家人也丢了。

傅闻声病了,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