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被卷进雪流时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个骨骼都伴随着轰鸣的洪流发出巨大的回响,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已经灰飞烟灭化身尘埃了。
但奇怪的是,我竟然还没有死,而且身体竟然还基本保持了完整,在体表也没有看到出血的痕迹,尽管确实很痛很痛,痛得我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我不知道这样残存的喘息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是上天让我有一点时间来慢慢回忆以前曾经走过的岁月,其实这段岁月也并不长。
我似乎只记得那些深宫里面与父母兄妹一起度过的朝朝暮暮,还有与师傅师娘游历的时光,然后……就是江南,绵绵不断烟雨蒙蒙繁花似锦的江南。
我想蒙住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江南的莺飞草长,但手臂痛得抬不起来,我无奈的放弃这无谓的举动。也好!来日无望去日无多,我已经竭尽全力来弥补当日年少轻狂犯的错误,就留这点点时光来尽情的回忆一番罢!
毕竟当日,确实真的是好欢喜好欢喜!
那时满山满谷都是野花和野草,我以为那些清甜的空气永远不会止息,却没有料到不久之后,每次相关的回忆都充满了让我害怕的罪恶感。于是我不思不想,把那些记忆尘封起来。
这样不思不想的麻木有多久了呢?也许是从那日深宫的急雨摧折了花木开始,也许更早是从我在大殿前一步一步走过他身前开始。
麻木自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我现在真是累了。
胸口一痛,我咳嗽两声,嘴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道,也许胸口哪里的骨头折断了,有不知名的地方在出血,我尽量把身子再蜷缩的紧一些,减少那些痛苦的感觉。但这样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喉头一热,一口血还是喷了出来,雪地微光下,鲜血的颜色微微发黑,带了一丝苦润的气味。
看来身上的旧伤已经发作,就算是我不跳下山谷不被雪崩卷走,也没有几日好活了。这一点,稍稍打消了一些对父母的内疚:希望他们可以在大哥和六叔的乔饰下安心释然我的不再出现,我相信大哥会掩饰得很好而且天衣无缝。
蒙上脸,我似乎看见了母后微有白发的高髻。
其实与之相比,我更害怕的是有朝一日父皇忽然知道他的残腿是拜谁所赐,母后用恍然大悟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我的时候。
这样,真好!
迷迷糊糊的思维错乱了一会儿,渐渐身体又开始失去知觉,眼前朦朦胧胧,最后的意识散去之前,我隐隐听到心里的一丝叹息:早知今日,当初还会去江南吗?
我竭力让自己看看周围随着月色渐渐明亮起来的千姿百态的冰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快走了,多瞧一眼是一眼罢!
但是不行,一念起,诸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