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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顺的父母没有去学校安排的那个酒店,而是跟我们一起回到了宿舍。现在的宿舍区,已经显示出初步的荒凉。松蒲小区容纳的晋川师范大学一半的学生,也就是一万多人,就要离开这里了,从7月1号开始,一天24小时的任何一个时刻,你望向宿舍楼下的小区马路,都可以看到拖着行李箱离校的学生。这种离开,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在大学母校的宿舍区里徘徊了。
云顺的父母安静地坐在云顺的床铺上,一动不动。他们早已没有了伤心和泪水,经过一次的发泄后,这些伤心和泪水转化为了绵长不绝的细水长流。在他们今后的生活中,这些伤心和泪水,可能会时常找上家门,转化为难以抑止的深痛。
亮亮、惜园和桃花各自回自己的宿舍了。慕小尤的这种状态,我实在放心不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把她带回了宿舍,把她安顿在我的床铺上后,我就站在了阳台上。光宇、石辉、成泽、杨巨都以各自的沉默方式待在自己的床铺上。向着阳台和楼层过道的门大开着,对面宿舍的门也大开着。在茱锦城的夏天,只有这样,在没有任何降温措施的学生宿舍里,我们才能够安然度过。整个宿舍区都安静极了,水房偶尔传来的浇水声,就像一阵阵瀑布的响,让这种安静更加可怕。那是实在忍受不了酷热的学生,到水房用脸盆接了凉水,往自己身上浇去。这样浇一次,能够保证两三个小时的安眠。实在怕热的人,一晚上能够起来浇个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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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我仿佛已经看到太阳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光亮。天边的那一片亮越发明亮起来,呈现出一种透明透明的白。我回望宿舍,宿舍还笼罩在一片阴暗当中。也许下一秒,光明就会到来,所有的人都会醒来;但至少现在,还是黑暗的世界。
我回到了宿舍,走到云顺父母的面前:“阿姨,叔叔,天快亮了,我们收拾东西吧!”
云顺父母听到我的声音,机械地将头和眼睛转到了我的面前,眼睛里全是木然。云顺母亲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好的,小磊。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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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住了四年的“家”里,真的留不下什么。一床铺盖,一套换洗的铺盖,一包衣服,几双鞋子,一堆最好的学生也不大可能看过一半的教科书,十几本杂书,大抵以文学小说为主,剩下的就是饭盒、洗漱用具,还有一张军训时配发给每一个同学的铁质小折凳。这些东西上边,还留着云顺的深刻的味道。云顺在这个宿舍的时候,我们感觉,从他的每一个物品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形象,都可以知道是他的,但现在,每一个都是这样的熟悉,又这样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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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巨从下边邮局拿来了两只结实的大口袋,两条尼龙绳,两张邮物单,我们慢慢地把云顺的东西分类装进两只大口袋里,容易松开的东西,我们就用尼龙绳扎一下。如果不是云顺的床铺里突然滑出了一叠照片,或许,这一切就将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过去。可这叠照片滑出来后,时间就停止了。我们忍了许久的泪,又重新占据了全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