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茵明白,她和阿伦教授之间的这种跨越国别的爱情之恋注定不会开花结果。但尽管如此,竺茵仍然不忍心去伤害一个对她如此痴情的异国朋友。她虽然不能成为阿伦教授真正的夫人,但是,除了夫妻之实,竺茵还是对阿伦教授所肩负的丈夫和父亲职责尽到了一个女人应尽的责任。作为阿伦教授的中文老师,她经常会纠正他在发音以及汉语语法运用等方面的常识性错误。10年下来,阿伦教授已经成为一个“中国通”了。
在玛利亚的影响下,竺茵不仅能做出一桌正宗的美式西餐,还主动承担了照顾阿伦教授的生活起居。阿伦教授每次出差前,她都会提前把应该准备的东西给他准备好;她的这种十分暖心的举动,曾经一度让阿伦教授想入非非,甚至让他觉得,如果他现在就向竺茵求婚,竺茵马上就会答应他。
每每这时,竺茵都会谎称有事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此时的阿伦教授多少会感到一丝的惆怅和失望。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或许还不够,他还要更加尽心尽意地去照顾好她们母子。他相信终究会有一天,竺茵一定会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在回国的前一天下午,竺茵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美式西餐。她陪着阿伦教授喝了很多的酒,讲了很多感谢的话,并嘱咐他在生活中要多注意养生,毕竟她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翰玉也是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向他的阿伦叔叔表达了最诚挚的敬意和最真实的感恩。晚餐的最后,母子二人亲自给玛利亚和汉斯倒上满满的一杯红酒,感谢他们在这10年中给予她们母子亲人般的照顾。
此时此景,阿伦教授终于预感到竺茵这一极不寻常的举动背后可能会出现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天的到来。一想到竺茵可能要搬出去住,阿伦教授突然感觉浑身一阵凉意袭来,他禁不住连续打了两三个冷战才把心稳了下来。竺茵搬出他的家事小,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向竺茵求婚。对,一定在竺茵搬走之前要向她求婚,因为只有求婚成功了,他才能把竺茵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里,酒已经醒得差不多的阿伦教授用一种酝酿了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温存的语气对竺茵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竺茵,你是不是决定要搬出这个已经居住了10年之久的家?”由原来的“竺教授”情不自禁地改称为“竺茵”,还有“居住了10年之久的家”,这些十分感性和温馨的话语不仅完全超越了阿伦教授作为竺茵同事和朋友的身份,更体现了阿伦教授此时此刻要把积蓄在内心近10年的情感一定要表达出来的强烈意愿。
面对阿伦教授那极其不舍以及那些双再熟悉不过的恰如蓝宝石般含情脉脉的眼神,竺茵很清楚,不论阿伦教授能否接受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她的确到了应该向阿伦教授说明一切的时候了。虽然竺茵心怀同样的强烈不舍,嘴唇甚至都有些抖动起来,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心中最不愿意说出的话别之语:
“亲爱的阿伦教授,我最亲密的兄长、朋友,现在,我不得不告诉您,明天上午,我和翰玉不仅要搬出这个居住10之久的家,我们还要乘坐11点的国际航班回到中国永久定居。”
当竺茵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说出“回到中国永久定居”这句话时,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她的双眼。最先引起反应的是玛利亚和汉斯,她们惊讶得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并张大嘴吧,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竺茵。
竺茵曾经无数次设想过阿伦教授在听到她回国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样子,但她确实不曾想到他的朋友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此时,阿伦教授根本不是什么震惊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刚才那种优雅多情的绅士风度,恰似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僵硬地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竺茵一言不发。他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识,像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儿,任凭无情的风雨摧残着他已经梦碎的灵魂。
难怪阿伦教授会有如此巨大的情绪反差。在他的潜意识里,最坏的情况就是在他没有求婚之前,竺茵搬出他的别墅而住进自己买的房子里。因为翰玉已经博士毕业了,而且有不少全球顶尖的高科技公司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翰玉完全有能力拥有自己的房子。这些情况阿伦教授都是了解的,而且在翰玉博士毕业的前夕,他还征求过自己的建议,去哪家公司比较合适。10年过去了,竺茵早已适应了米国的生活方式。所有这些似乎都在证明,竺茵一定会选择在美国定居,她和儿子是不可能回中国的。
然而,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办成了现实。竺茵的回国将预示着阿伦教授永运失去竺茵,那么他再向竺茵求婚就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阿伦教授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当一切美好的期待瞬间化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对于已经等待竺茵10年之久的阿伦教授来说,这种打击绝对是残忍的。如果用精神崩溃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过分。
面对阿伦教授所表现出的那种绝望背后是更大绝望的难过表情,竺茵马上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动情地说道:“阿伦教授,请您不要这样。我知道你非常不愿意让我们离开这里,离开米国。而且我还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汉斯先生和玛莉亚小姐都不希望我们离开。尤其是您阿伦教授,当我和翰玉刚来米国的时候,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是您让我们母子在异国他乡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您对我们的照顾和付出已经超越了我们现存的所有关系。
在我的心目中,您就像我的兄长一样使我感到了大山一样的安稳和依靠。而对于翰玉来说,您给了他父亲般的慈爱和陪伴。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如果没有您,我真不知道我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他长大了,不仅阳光帅气,还成长为当今高科技领域里非常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这些当然和您无怨无悔的倾情付出分不开的。
我知道,这些年来,您已经把我们当成了家人来看待。我们的离去一定会使您感到非常的痛苦甚至是残酷的。但是,亲爱的阿伦教授,我的兄长,我们真的是不得已才离开这个住居10年的家。因为翰玉需要一个真正的家,而如今的中国就是他真正的家,因为他的根永远在中国。阿伦教授,你能理解我吗?能理解一个女人作为母亲的心吗?”
当竺茵饱含深情地说完这番肺腑之言时,阿伦教授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他举着双手几近咆哮地大声喊道:“竺茵!你为什么要搬走?为什么要回中国去?难道米国不好吗?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我爱你,你知道吗?如果你认为我做得依然不够好,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竺茵,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这是竺茵自认识阿伦教授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爆发雷霆之怒。但这种盛怒却是迥异于常人的,因为在他的盛怒之中,竺茵分明感到了一种失去挚爱后的极度彷徨甚至有一种委屈和哀鸣在里面。此时,阿伦教授瞪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竺茵,他用了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从悲鸣,不舍,哀求,无奈一直演变到最后的彻底绝望。一个看上去十分高大魁梧的铮铮硬汉此刻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站在他痴爱的女人面前无声地哭泣起来。一旁的汉斯和玛利亚也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当阿伦教授听到竺茵把回国的机票都预定好了,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如果此时不向竺茵表明心迹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这不算正式求婚,但是最起码让竺茵知道自己这10年来心里想的是什么。即使没有希望让竺茵留下来,但他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竺茵根本没有想到,阿伦教授竟会选择这样“怒吼表白”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情。虽然不是求婚,但在竺茵看来,这不算正式求婚的求婚比起那些庄重浪漫的正式求婚仪式更加震撼她的心灵。一连串直戳心灵的质问无不体现出阿伦教授对于他们这段美好情感的奢求和拥有。她知道,阿伦教授是想通过最后一搏的方式希望她能够最终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否则,他绝不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