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婆媳大战”,简直让文翰猝不及防。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场家庭战争来得是如此之快,激烈程度是如此之猛,破坏力是如此之大。要不是木梓旧疾复发,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文翰先让木梓躺下睡一会,然后来到厨房给她熬药。看着药罐里冒出来的热气,坐在一旁的文翰陷入了沉思。虽然他已经预感到这场家庭风暴有可能会出现,他甚至做好了预案。他通过谈心和摸底的方式尽量把妻子和母亲心中各自对对方的不满消灭在萌芽状态;他这边安抚母亲,想尽办法逗老妈开心;那边又劝慰妻子,极尽能事让老婆快乐;他本以为自己的老谋深算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关羽大意失荆州”,走了麦城。
药罐盖儿‘砰砰’跳起的响声打断了文翰的思绪。他看药罐里的水已经没有多少了,就把剩下的药汁倒在了碗里,然后重新填满水,又开始熬药。
文翰坐在了凳子上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无奈与无解。这哪是难断啊,简直是越断越乱!为了避免这次家庭风波,化解她们婆媳间造成的矛盾和误解,及时止损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裂痕,文翰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自认为伶牙俐齿,足智多谋,作为调节交战双方的“外交大臣”,文翰坚信自己只要一出马,她们很快就会重归于好。然而,在他的“斡旋”之下,他由母亲眼中的‘好儿子’,妻子心中的‘好丈夫’,两边都‘得宠’的人,变成了现在双方都不满意的发泄对象,甚至已经“失宠”。对这种“冰火两重天”角色的突然转换,让文翰觉一度觉得,作为男人他好失败。真是男人不易,好男人难当,坏男人不敢当啊!
难道问题就真的没有办法可解了吗?一向不惧坎坷,不向困难低头的文翰是不会轻易妥协的。逃避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文翰也想到了分家,但正像木梓所言,那绝非他所愿。从情感上讲,文翰不再考大学就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不再让父母承受太多的不能承受之苦,让他们尽早享受子女长大之后的幸福和快乐。所以,在“时时体贴爹娘意,莫教父母心挂牵”的孝行之路上,他注定不会缺席。从传统道义上讲,文翰作为60后,几代同堂,儿孙绕膝的传统孝道文化在他的脑海中还是打着很深的烙印。虽说“树大分支,人大分家”,无可厚非,但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古训依然在警醒着自己。当然所谓“忘了娘”的那些令人不齿的不孝之举,他坚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去做。但是“娶了媳妇就分家”在他的“千万经典,孝义为先”理念的支撑下,那就是“忘了娘”的不孝之举。木梓作为妻子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主张分家的大格局,恰恰反衬出木梓对他的理解至透和爱怜至深。所以,分家在文翰的心里至少在目前还不是他的选项。
那么,如何尽快弥合妻子与母亲之间的感情裂痕,消除她们之间隔阂和误解,让这个家永远风平浪静,其乐融融。文翰可谓绞尽了脑汁。最后他决定还是采取“主动出击,各个击破,然后再选择时机促谈劝和”的办法比较稳妥。木梓这边的不满情绪,通过他的真诚道歉和走情感路线已经暂时平息了。母亲这边还得运用“攻心为主,安抚为辅”的办法比较适宜。因为母亲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强硬的说服肯定不行。主意已定,文翰开始行动。
文翰把熬了三遍的药汁都倒在碗里,然后端着药汁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木梓已经醒了,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文翰把药端到木梓的眼前,用小勺在碗里轻轻地搅动了几下,又吹了几口气,等到药汁稍稍凉了一些。他才用小勺舀了半勺,自己先尝了尝,点了点头说道:“不温不烫,正好。来,老婆,把药喝了。”文翰一边说着一边把药汁送到了木梓的嘴边。木梓看着丈夫一系列充满温情和爱怜的举动,她。道自己在文翰的心中还是以前的自己,丈夫对自己的情感并没有因为这次事件和自己的旧病复发而产生任何的变化。她甚至觉得,文翰比之前更体贴她,更懂她了。虽然她此时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内心的伤感依然在发酵着,但她还是很感动地喝下了文翰送到她嘴边的药汁儿。
木梓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此时,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向如此疼爱自己的丈夫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内心感受。她只能用无声的泪水和着文翰送到嘴边的药汁,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她觉得她能够让文翰给她喂药,这已是目前她向丈夫表达理解和感动的最佳方式了。文翰看见妻子把碗里的药全都喝了这可让文翰的心情大好。这在以前,他就是给木梓剥个鸡蛋,她都不让,她说不习惯。今天,木梓让他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这似乎说明她已经在心里或许原谅了母亲,至少目前在妻子这里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木梓吃完了药想再睡一会,文翰再次安顿好妻子后,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文母看见木梓吐了血,当时的确很害怕。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文母也为当时自己不计后果的信口开河而感到不安。她只是想,说了那些很解气的话自己感到很痛快,却没有意识到会使木梓受到那么大的刺激,甚至还吐了血。所以在给木梓针灸的时候,文母显得很紧张,这是她给别人针灸时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文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老文自己吃完了饭就下地干活去了。这时文母感觉有点饿了,但一想到刚才的事就没了胃口。她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就关掉了电视。然后就躺在了炕上。按照文母的惯性思维,在平时自己不高兴的时候,第一个来身边安慰她,逗她开心的肯定是文翰,所以,今天她依然觉得文翰还会这么做。可是时间足足过了将近一个下午,文翰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她越想越生气,刚才心里还有些自责的想法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想,你觉得自己的媳妇受了委屈就哄个没完,你老娘我还受了委屈呢,你怎么就无动于衷了?我看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看我。就在文母自哀自怨无处发泄的时候,文翰推门进来了。当她看见儿子满脸堆笑的向她走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文母‘哇’地一声就哭了,而且哭得特别伤心。
文翰一看母亲极度悲伤的样子,赶紧来到跟前说道:“妈,我把陈叔给木梓开的药刚熬好,就来看您了,您这又怎么了?”文母哭着说道:“我现在才想明白了。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呢。现在我是信了。我儿子不但被人家抢走了,他有了媳妇就忘了老娘。”文翰听了母亲这些“歪理邪说”,既感到无可奈何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迎难而上。“哎呦喂,我的老娘,你儿子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您的面前吗?他什么时候被人抢走的?我怎么不知道哇。”母亲的哭声有所减弱,文翰趁势把脸凑到母亲的眼前装出十分可怜的样子说道:“是哪位慈母大人扇了她无辜的儿子一个大耳光?”他一边装哭一边从手指缝系偷偷地看着母亲。文母被儿子的搞怪表情终于逗乐了。她摸着儿子的脸说道:“有那么疼吗?我记得我没使多大劲儿呀。”文翰看见母亲笑了才说道:“妈,您不哭了。”文母在文翰的脸上轻轻一拍说道:“欠揍,找打。”
文母情绪正常了,文翰才坐在她的身旁说道:“妈,您今天说的话可有点重啊。”文母一听又有点儿急了:“你这是教训我来了?我哪句话说得不是事实?就说你往我屋里搬电视这件事儿,是不是你媳妇先闹起来的?你媳妇的病是不是在娘家得的?你老丈人是不是为了这个才不要彩礼的?”文翰看见母亲咄咄逼人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文母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又自信满满地说道:“别以为你老妈我好糊弄,我明白得很。”文翰笑着说道:“妈,既然你明白,那我问您,你说我可怜木梓,同情木梓,才和她结的婚,我什么时候和您说过这样的话。”文母傻眼了,因为儿子确实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想了一会儿才分辩道:“你的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文翰说道:“我心里想什么您都知道,那您说,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文母一听没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