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顾平宁的角度看过去,胡启睿的身形略显单薄,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囚禁,他的身量比一般男子瘦弱许多,肩膀也窄,胳膊上干巴巴的没什么肉。
可此时他张开双臂挡在顾平宁身前的样子是那么坚定,仿佛一只扑腾着稚嫩翅膀想要护着别人的雏鸟,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力量是否足够,只是凭着一腔没有缘由的血气无所畏惧。
“阿睿。”顾平宁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勉强用一贯轻笑的语调开口道,“你先和飞叶回府里好不好?我和殿下很快就回去,回去一起吃年宴,一起放鞭炮好不好?”
胡启睿一动不动,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眼神从看不出人样的胡执礼飘忽到握着匕首的顾碧琴。
顾碧琴从他出现就开始变的无比慌乱。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阿睿长大后清醒的样子。他的眼睛那么亮,那么透彻,里面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有染上一点尘埃。
他死死护在顾平宁面前,像是在拼命保护他最重要的东西。
顾碧琴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急切地想要挡住血肉模糊的胡执礼。
“阿、阿睿。”
顾碧琴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拿衣袖去擦脸上的血迹。
她原本渴望着在死前再见这个亏欠许多的孩子一面,可直到此刻阿睿真的出现,她才惊觉顾平宁说的是对的,她不应该让这血淋淋的场面,成为他今后的又一个噩梦。
胡启睿浑身紧绷,他没有认出地上那个全身被血糊住不成人样的男人是囚禁他的人渣,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披头散发沾满了血迹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只是紧张地盯着顾碧琴手上染血的匕首,死死拦在顾平宁面前不肯退让一步。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戒备谁,他在戒备那个站在他面前,用颤抖的嗓子叫他“阿睿”的女人。
飞叶硬拉不动,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将人打晕直接打包带走算了。
顾平宁不清楚胡启睿有没有认出眼前这对相互残杀的亲生父母,又怕顾碧琴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她,于是微微转动轮椅,伸手将他平举的手臂拉下来。
“阿睿实在担心我吗?”顾平宁语气温柔,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别担心,这些都是假的。马上就要到新年了,这府里是在预演年宴上表演的百戏,就像是红缨给阿睿变的戏法那样。”
冬夜的寒风呼啸而过。
院内通天的火光宛如吞噬一切的野兽,滚滚浓烟夹杂这墙柱倒塌的声音。
顾碧琴脸上的血迹在这火光下明明灭灭,而她脚下躺着生死不知的胡执礼。从他身上各处伤口涌出的鲜血已经渐渐凝固,在地面上汇聚成深褐色的人血印子。
这样一副诡异又渗人的场景,到了顾平宁的嘴里,成了一句轻飘飘的席间百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