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声音微哑,说:“如果你留在这里,我未必能够保全你。”
她的回答简短有力,不是商榷的口味,而是陈述。“我不要你保全,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要和你在一起。”
有几缕头发掉下来,垂在额上,程征看着眼前女子清澈的眼神。她这样沉静地靠在他身边,仰望他,面孔隐在黑暗里,姿态却毫不退让。
程征想起他在投伪的前夜,她也是这样的姿态,一往无前地沉静。
他曾从北平调来林念的档案,看见她那张黑白照片上面的熟悉而陌生的稚嫩模样:仰面迎着光,年轻的脸上毫无阴影。
程征的官越做越大,交际面越来越广,应酬太多,无法坐下来梳理、分析到手的情报,急需一个善于分析情报的助手。资料上面写道林念曾是情报分析专员,尤其善于密记,又有身份的掩护,方便出入各种场合,是极优秀的情报特工。
程征想起审讯独轮的那晚,王宁作为林念曾经的上级,对她的评价是:“好看的女人很多,聪明的女人也不少,但是既漂亮又聪明还下手还狠的女人却很少,她是天生的特务啊。”
林念的坚持,未必不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
何其有幸,他竟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勇敢不屈的灵魂。她既然这样无畏,那么他何必再以为了她好的名义而退缩呢。
程征脑海中翻涌过千般万般思绪,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他道:“这艘船是军用江轮,屏蔽一切电台和讯号。日伪在这里监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下了船必要旁敲侧击,我们此时的行踪就会被报告给上海和重庆。”
日伪还不完全放心程征,势必要起疑,质疑程林二人为何避开众人。
他下了床,克制自己心情,单膝在她面前,轻轻打开那深蓝丝绒小盒子的盖子,转向她。里面就是那枚绝无仅有的华美梨形钻戒,硕大的水滴,好像海的眼泪。
只听程征温言道:“他们如果问,那么这枚戒指就是答案。你明白吗?”
程征伸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手指细长而白,春笋一般的柔荑。他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将那枚金刚钻慢慢戴上去。
那戒指不由分说地一点点推上来,戴在手指上有点凉意,就是那一小块肌肤上的触感瞬间将她眼睛里期盼和热烈冷却。
她失笑,将心中的失落压下去,怅然道:“这……这算什么?如果是你的求婚誓词,那还真是,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