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点点头,方开口:“都是革命同志,你别叫我林小姐。我年纪比你大一些,你叫我念姐就好了。”
小虎乖乖应了一声,“唉,念姐。”
她又一指外面的医生护士,小虎知道她的意思,脸一扬,“公馆里的人不可信,外面的医生和护士全是外国人,收了许多钱,现下倒比中国人可靠些。”
林念看外面,冬天就要走了。已将近三月,今年上海的春天来得早,绮楼旁小湖畔的垂柳有很小的嫩绿新芽钻出来,柳色遥看近却无。不像从前在北平,直到三月,风刮在脸上还像小刀子似的锋利,四月又有杨柳絮,白浮萍般在空中飘。
林念问:“日本人在租界内的清剿你可听说了?我们的同志怎么样?”
小虎道:“有些同志得到风声便逃走了,但还是有几人被抓进去了。组织已经在想办法救援了。”
林念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半分:“怎么会这样?”舞会的当夜,她已存了试探程征的心。她将清剿的消息告诉他,想看他会通知哪个方面的人。
小虎低声道:“念姐你别急。消息一来,我们立刻就跟自己的同志联系了,一个没落下。只是鬼子狡猾,传出来的风声是二十四号清剿,实际上二十二号半夜便开始行动了,许多有任务的同志来不及撤退,就被抓了。”
“国民党那边呢?”
“听说军统和中统上海站损失惨重,重庆想以外交途径解决此事。”
林念冷笑,好一副算盘。
勖思同这个草包还耍了个花枪,故意把时间说迟一天半,既想应了她的请求,又不想真的放过她口中的“亲戚”,说到底,还是要捉到人后让她亲自上门去领,到时候便由他予取予求。
但就是勖思同的这点把戏更加让林念确定,传出消息的人就是程征。若不是她给他的消息,那么大家也不会不约而同地认为二十四号才是大清剿的日子。
确认了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林念竟没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心中只是愈发惴惴。脑海中有千头万绪,纷纷乱萦绕,仿佛有根线头可以揪出来,可是怎么也抓不住。
到底是哪里不对。
林念精力已经极困乏了,最后强撑着问:“这次暗杀是军统上海部做的?”
小虎瞥了一眼,看到了她床头的报纸,便吱唔地“嗯”了一声。
报纸说,暗杀发生后,法租界巡捕房的人抓到了那几个刺客,这些人是军统上海部特务。他们奉命刺杀汉奸王世安和程征,王世安得手,程征这边却不想有人一挡,得知事情不成了,便立刻逃离现场。
传闻程征是认得这些人的,可他竟然全不顾戴笠的面子,将这些军统的人全部处置了,已然是跟重庆撕破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