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格外想念自己警校时期的同学，爆破组的同事前辈，以及自己那几个至交好友。

拜托了，谁都好，快来个人阻止我似乎日益滑坡的道德观啊——

重新默念一遍警校誓词的研二蹲下身问：“北岛小姐，你还好吗？”

北岛沉默半晌：“你，是不是瞎？”

研二：“……”

好嘛，我知道我问的是废话，但这不是为了引出你说出身体状况的说辞吗，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吧？

看着北岛不自然扭曲明显骨折的左腿，血肉模糊让所见之人会本能干呕的右手，慢慢浮现青紫指印的脖颈，强撑着没闭合上的眼帘，依旧略显溃散的瞳孔……

完全看不出刚刚临死之际仍凭意志要和怪物拼个鱼死网破，令人心惊肉跳肝胆俱寒的可怕气势。

虾米的死亡，渺小到人们连同情都无法递出；

而鲸鱼的辞世，会被冠以鲸落的哀戚美名。

强大生命的消亡，总会引起人们怜悯之外的万千感慨与叹息。

萩原研二也难以免俗。

看到那个身体衰弱，却丝毫不减其可怖气势的北岛小姐现在这幅惨样，再大的气也生不出了。

算了，北岛小姐就是个情商负数，完全听不出言外之意的类型，自己又不是刚意识到。

研二想了想，说：“北岛小姐，我把你送到手机那边，你给医院打电话？”

在研二的思路里，自己碰不到手机，但能碰到北岛小姐——刚刚用手指探测北岛小姐心跳时既没有碰触活人的灼伤感，也没有碰触物体时的穿透感，想要打电话的话自然是把北岛小姐转移到手机旁。

而且北岛小姐虽然外伤严重，但都不是致命伤，移动起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就是会比较疼，不过这一点对北岛小姐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问题……

北岛怔了一下。

听到研二提出的极具可实施性的方案，她吐出一口气，否决道：“不行……死灵太多了。”

“死灵太多的话，您会有危险，是吗？”

“……嗯。”

研二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北岛小姐有什么方案吗？”

“先，拖我，去卧室吧，白天去，医院。”

研二：“……”

就算北岛秋本人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当成没有知觉的沙袋，研二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北岛小姐都这么惨了，自己还要把她在地上拖着走，简直像虐待病人一样残忍，是阵平看到都要直呼毫无人性的程度了。

“那个，北岛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冒犯，我抱你进去怎么样？你的身体这个样子，拖起来会加重伤势的。”

北岛瞥了研二一眼，竟没生气：“可以。”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北岛小姐难得这么温和，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估计是伤得太重，身体条件不允许和我置气吧。

……可别找我秋后算账啊，北岛小姐！

我相信你一定不是这种人对不对！

抱起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北岛秋，研二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前，北岛垂着眸，伸手打开了门。

卧室没有开灯。

然而借着那投射进室内的月光，研二看到了线。

纤细，朴实，肉眼不认真看根本看不清的黑线，密密麻麻地在房间里缓缓游动，像是蛇类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怀里的北岛秋垂着眸，悠悠叹了口气：“哎……你也不想想，那个窥伺了我五年的怪物，为什么不在我睡着的时候进攻我呢。”

“……我不是没想过。”研二看着遍布全身，开门瞬间密密麻麻缠过来的黑线，笑容发苦，“但是，我可是……救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