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庄烨从马车车窗向外看,竟看呆了。新都建立时就有意仿古建造,天冷又向晚,游客稀少,恍然像是回到上上个世纪。

“没有好好游览过新都吗?”沈汉适时地问。

庄烨摇头,“我小时候刚好是联邦帝国战争期,帝国时常空袭新都,家里把我送到乡下,我不是在新都长大的。”

沈汉眼神一闪,还是微笑,“你是中央军校毕业,离新都这么近,也不常和同学朋友来新都放松放松吗?”

庄烨脸红了一下,要不是对他非常熟悉,压根看不出,他转面向窗外,声音压低,“我……就去过一次。”

只去一次都撞得上?沈汉心想,脸上还是像长辈一样了然的表情。

小天鹅,沈汉在心里这么称呼他,这五年成长了许多。就在这一个月里都成长了。他很想看到小天鹅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他能不能和自己一起,给他们周围的环境带来变化。

第七章

马车在圆顶的纪念堂前停下,沈汉大步走进,小天鹅跟在他身后。

闭馆时间快到了,一位中年女士正要拦起象征“谢绝参观,明日请早”的天鹅绒绳索,听见还有人来,严厉地瞪了他们一眼。却在见到他们的军装时拧起眉头,看向手腕上纤细的女式腕表,网开一面,“你们只有十五分钟。”

沈汉和庄烨向她致谢,她不适应地避开眼,催促他们,“快去。”

这是一座纯白的建筑,穹顶四面镶嵌玻璃,夕阳不受阻碍地照入,慷慨挥洒在支撑纪念堂的十七根巨大石柱间。

这里的石柱不像帝国的长柱,布满堂皇繁复的雕花。线条简洁的石柱上只有人物浮雕,十七根石柱上雕出当时参加会议的代表,他们来到这里,签署统一协定,一个新的国家由此诞生。

多少岁月风云,人心激荡,留在穿过纪念堂立柱的夕阳与晚风中。

纪念堂上方吊下两块透明双层玻璃,玻璃间夹着一张放大的统一协定。协定最后一页,空白处是与会者字迹不同的签名。

联邦之所以是联邦,因为它没有想隐瞒历史正剧背后的闹剧。“在签协定的过程里,一位代表把另一位的牙打下来了,作为报复,另一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是血淋淋的那种,他在战争里失去了一只眼睛,眼眶里有一只义眼。”沈汉在阅读对那次协定会议的记叙,转身时还带着趣味十足的表情,“你能想象现场的混乱吗?”

历史书上的大人物们扭打成一团,牙齿和义眼乱飞,字面意义上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庄烨有些拘谨,“我认识一些……父亲的朋友,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下个世纪的历史书上。也许不会是用好几个段落介绍,只是在边角处出现一个名字。我看见过一位长辈,被夫人拎着他脱下来的裤子追打。”

这个顺从听话的年轻人翘起嘴唇,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注意的狡猾,他认真看沈汉,“为了他的名誉,我当然不能说他是谁,但是我相信这些事存在,那些上了历史书的人,没有一个是神。”

“那你相信这些吗?”

什么?庄烨随他的视线看去。

在每根立柱的基座上都镌刻了相同的字,金粉让那些凹入的字迹更明显,开头的两个词是“自由”和“平等”。

生活在当时的两片殖民地上的人们追求自由和平等。两块殖民地有过许多摩擦分歧,也有过几次规模不小的边境冲突;双方的领袖互相深恶痛绝,他们互相诅咒的话语现在还在历史书上。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两片殖民地拒绝帝国的阶级制度。这里没有贵族,帝国的贵族不会来到殖民地定居;这里也没有奴隶,人口买卖被严令禁止。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或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自己的生活有选择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