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用在这儿待了!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你们这些不知变通的迂腐糟老头子们,就抱着你们的规矩、跟祖宗牌位相亲相爱去吧!”
“首领大人,你说为什么黎家世代跟鲛人交流,怎么就、就一点都没学来鲛人的好呢?思想都陈腐得要进棺材了,还管什么……”
少年醉倒在鲛人首领面前,发着牢骚睡着了。
那张睡颜跟他五岁时第一次见景殊、傻乎乎地问“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时没什么区别,安静又可爱。
……
这一待就是三年多。
海浪的冲刷打磨之下,曾经作天作地的少年也在慢慢长大,不知不觉间小六儿已经慢慢成熟起来,不再莽撞轻狂,却不减一身血性。
那年六月,一只逆戟魔鲸试图吞噬鲛人提升修为,潜伏在鲛人都城附近,频频袭击过往鲛人,为此鲛人都城全城戒严。
没过几天海底多了一艘宏剑宗的沉船,据说,那里可能有宏剑宗独门剑法——弘正剑法的剑谱。对此,小六儿好奇得很,求景殊给个通行许可,让他去里面寻寻宝。
景殊想着小六儿并非鲛人、实力尚可、有自保的能力,便答应了。
然而景殊没有料到,这一时的侥幸心理,差点害小六儿丧了命。
为了救下一条素不相识的小鲛,小六儿越阶单挑了那头逆戟魔鲸。
他的鲜血与那魔鲸的血混在一起,将周身的海水染成一片鲜红。连胸口避水的鲛人鳞都碎了,哪怕无法呼吸、被海水挤压着五脏六腑,他也死撑着护在小鲛人的身前。
直到景殊赶来,那鲛人小姑娘也只是蹭破了一点油皮。
在叫嚷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类中,只有十八岁的小六儿是个异类。
看着全身是伤的小六儿,四海皆俯首称凇云的海中君,偷偷地将一颗鲛人泪落在那片血色的海域中。
巡逻队特配的鲛人鳞碎了,景殊拔下自己腕上鳞片,系在小六儿颈间,整片海中唯一的幽蓝紫鲛人鳞静静地贴在心口。
“一条入魔的八段逆戟魔鲸,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
“……你会跟自己的宠物交|媾吗?”景殊说完这话,自己的心也揪得生疼。
“黎六多有冒犯,还请首领见谅。无颜在鲛人都城久留,即日回灵天门复命,另请他人前来。向首领大人请罪,自当永不再踏入鲛人都城。”
景殊看着小六儿的泛红的眼眶,目光追随着那个少年狼狈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清那个小点,他缓缓阖上双眼。
其实他们谁也没比谁体面,谁的心里都是一片狼藉。
小六儿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凭着一头热血扎进来。但景殊不能,他要为小六儿的未来着想,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小六禁锢在离家万里的鲛人都城。
人应该脚踏广阔的大地,而海洋又深又冷,对人类而言,像个牢笼。
“对不起,小六儿。”
鲛人城里再也见不到那个骄傲的少年了,只有月光洒落时,会掉下几颗珍珠,里面藏着他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