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堂堂凇云先生又怎么可能是“没本事的人”?

玄子枫突然发觉,“毕生所学”这四个字,真的很重、很重。

宏剑宗的绝学,自脱离宗门后不能再用。而他的博学多识,又是行走天下时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伤的成果?

凇云十六岁就被逐出宗门,他很早就失去了在长辈照拂下学习的机会。凇云是整个神木塾的“鸡妈妈”,但谁能在凇云的成长中承担“鸡妈妈”的角色呢?

将尚且年幼的凇云扫地出门的宗门不能,任由儿子无家可归、多年以来从未过问的父母也不能。

没有的。

没有谁能给他遮风挡雨,没有谁会引导他慢慢长大,没有。

对于神木塾的管理,凇云在放任自由和管束之间,如履薄冰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他是真的在拼尽全力,把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学生。

那一刻,玄子枫好像隐约懂了,凇云为何而哭。

……

挥别雪国,化形术给凝空覆上棕色或是黑色的伪装。白雪银装变成了红花绿柳,小刀子一样的北风变成了和煦宜人的东风。

大荣东部,丘阳城,素兴钱庄。

“哎,安老板,城南那边您去看过没有?听说这几日来了个巡演的戏班子,啧啧,那叫一个厉害,中原、西域、西洋的曲子都能演,杂技、马戏都是没见过的新花样儿。”

商人模样的胖男人讨好地笑着,一边搓手一边向柜台后的紫衣男子搭话。

被称为“安老板”的男子披着紫色印花大袖衫,正在查账本。他看上去才刚弱冠的样子,实则已经二十有五,凤眼流盼、唇若樱珠,生得一副华丽妩媚的好面孔。只是此刻没什么表情,显得疏离又慵懒。

安老板提起小毫毛笔一画,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哦,那与我何干?与何老板该还的钱又有什么关系?”

何老板脊背一凉,心里打起了鼓。

在丘阳城经商办事儿的都知道,素兴钱庄的安老板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虽然安老板看上去像个花瓶,以前也确实是锦华楼的小倌,但他的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若是办事规矩,双方互利互惠;若动了歪心思,就别想在丘阳城混。

明明天气才刚刚转暖不久,何老板的额头竟隐隐冒出来冷汗,“这不是眼看着城主家二少爷要过生辰了吗?鄙人提起这个也是为安老板分忧啊!”

安老板合上账本,玉手一摊,立即有小厮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水。

碗盖一推茶沫,安老板喝了半天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继续。”

“哎!得嘞。”何老板十分狗腿,“您说丘阳城里什么是祁二少没见过的?生辰宴上若都是听腻了、看腻了的旧玩意儿,岂不扫兴?”

茶杯在桌上一撂,安老板用鼻子笑了出来,“管它新的旧的,我给他过生辰,他敢不乐意?”

“是是是,安老板说得是!”何老板说错了话,吓得心肝皆颤,赶忙迎合着。

祁二少跟安老板的事儿得有快十年了,何老板随口提的“旧玩意”,可是实实一巴掌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安老板也懒得跟姓何的计较,问:“那个巡演的戏班子都有什么绝活,何时有场子,怎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