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的口鼻在往外冒血,他抬起手擦掉血迹,却是有更多的血涌出。而他的手指在做出这一个动作后,竟是开始痉挛。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沈放的身体本就无力承载这般剑势。他仓促拟出,便是放手一搏,耗尽了心神。只要多坚持数秒,他便能重伤在场之人,乘机逃出。
然而,也许是天要绝他,雪上加霜的是,雾茧恰好发作。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在失控地颤抖,周身百骸难受至极。他甩甩头,艰难抬起手,朝自己未受伤的左肩拍出一掌,同时大吼了一声。
天上的墨云再也无力托载那般丰沛的水量,雨恰在此刻轰然落下,将他的吼声掩于暴雨之中,像在为少年剑客送行悲歌。
洛阳城被包裹在了潇潇雨幕里。庭内地面多了一洼洼积雨。呼延东流在雨中叹了口气,一切的发生,甚至不需要他动手。
沈放猝然向前扑倒,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不及他做出任何反应,两个人影出现在他两侧,把他托举起来,同时,他听到了一串陌生的足音,闻到了药香。
浓郁的药香,把他呛得连连咳嗽,他神智清明了一些,看见一个郎中模样的男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别怕,我手艺很好。”男子轻声宽慰道,抬手死死按住了沈放的脑袋,迫使他仰面而躺。还有两个人,分别扣住了沈放的手腕和脚踝,沈放感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木板上。
雨越下越大,庭院里的积水渐渐相连,成了一整片浅池,池面跳动着密集的水珠,如一轮银镜,在时间的流逝里,在不断重复的某一刹那,不断被打碎,复原,打碎,复原。
听着单调的雨水,沈放昏昏入睡,男子没有夸大,他确实手艺很好。他翻开沈放的右眼皮,干脆利落地挑出了他的右眼。
沈放立刻失去了右边部分视野,他的左眼发了疯一般狂眨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想离开现在这个身体。
未待沈放喘口气,男子故技重施,利落地把他的左眼珠挑出。
“如何,我说得没错吧。”男子冲沈放得意地笑了笑。
在彻彻底底的黑暗中,沈放感觉到自己的嘴无声地张了张。
蓦地一阵风呼啸而过,一人飘然而至,抱住了他。沈放感到自己离开了那张木板,整个人腾空而起。
药香消失了,他闻到了熟悉的酒香,想起自己今夜来到一个叫得月楼的地方,得月楼是洛阳最好的青楼,他来此,是自作多情,来赴故人约……
没一会儿,酒香消失了,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是桃花,还是杏花?他只知道,梨花的香味极淡……
日后,是不是得叫那人在身上撒些什么味道,这样才方便自己一下子认出来。可,若是那人不肯呢?
沈放任由思绪乱走,直到一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摸上了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