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紧了双眼,似乎被什么刺痛了眼睛,吞咽了几下,仿佛是吞掉了恐惧,睁开眼,看见男子手中的刀,目光又下意识避开了。
“为什么怕它?”
少年一怔,不明白对方问的是睚眦还是这把刀。
男子立刀在地,大掌摩挲着刀柄。
“我,我看见你用它杀了很多人……”少年如实道。
“你爹你娘在昔年与别派私下较量时,也曾杀了不少手下败将,哪怕那些人苦求放他们一命。你爹娘这么做,不过是怕剑法被记住,那些手下败将回去钻研出破解之法,他年再来找他们寻仇。”
“于我东流而言,他们是小人,他们的儿子,本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救。”
少年听得一张脸毫无血色,暗暗握住了拳头。
“但是,我不仅救了你,还要助你报仇,那是因为,我的刀还有很多该杀之人未杀。”
“那些忘却血海深仇的苟且之人该杀。”
“那些处心积虑的落井下石之辈该杀。”
东流说到这,怜悯地看向面前摇摇欲坠,面无血色的少年。少年经历浅薄,却遭此横劫,哪怕是过了数月,心智只是勉强苦苦支撑。这和多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啊。
“你要知道,所有一步步走上今日各个位置,手握权柄之人,他们没有彻底的清白之身,背上总是负着这样那样的人命。”
少年眼皮一跳,明显有了反应,嘴唇紧紧抿紧。
“作恶者,复仇者,都是一样的血路……我已不会回头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下定了决心,要替你一门报仇。”东流横刀于少年面前,“这次,你若要留,就对此刀立誓;若要走,我不会留你。”
“我可以分三名精英护送你一路出澜州,你可去东海赤城当一名海上的浪人,也可远走昆仑荒山,一路往西,不能回头。从此改头换面,获得另一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少年静默了十几秒,眼前是清泉石上流,熏风拂山岗,一轮圆满的月,照着一座平地拔起的孤山。
“我想重振孤山剑庭。”
他目光置于那漆黑无光的刀柄上,仿佛自己全身的骨头已被剔除的干干净净,悉数置换成这般硬朗、冷酷、无情、百折不弯的寒铁。
“好。”
……
城中大雾最浓稠处,一袭灰衣的庄离走在长街的中央,说是走,其实称之为飞更为准确。他的步履几乎是触地即离,行不点地,如影子一般掠过,却保持着缓慢的速度,没有惊扰周围的大雾分毫。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那偶尔露出一小截的银月。后者似乎只是在这场夜雾中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戏耍着,并不打算用清辉照亮他前方的道路。
若不是因为他的神情肃穆,偶尔蹙眉深思,任谁一见,都会以为这般美貌的夜行之人是妖物所变。
他听见狼嚎,又看见了白灯笼,几乎不假思索地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