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界内,荒原上,一间小茶馆。
连续两个月都在杀人的睚眦终于有了难得的清净。他一边饮着最便宜的苦茶,一边回忆着遍地血尸的画面,惨叫与哭泣的声音,血雨腥风的味道。
他很渴,杀人之后,他总是那么渴。
对于杀人一事,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因为这只是他的工作之一。
他只是一遍遍温习,好精益求精,下次能做的更麻利一些。
这次,让宋雨云和他的儿子逃出岛上,便是一次叫他非常不痛快的失误。
睚眦并没有炫耀死者的残酷癖好,他是个实用主义者。
那两人逃出了岛,这意味着,尸首会更快被人发现,也意味着,消息会更快遍及七州,那么接下来的猎物,便会有了防备。甚至,猎物会企图先下手为强。
正想到此,一人掀起竹帘,带着满身风尘走了进来,坐在离门最近的桌上。
剑客。睚眦讨厌剑客。
他们总说剑乃君子,然而在睚眦看来,哪怕是拥霞山庄的春秋剑法,也阴柔得宛如闺阁女子的绣花针。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见识过春秋剑法。
总之,在睚眦一厢情愿的执念中,刀,才是上品。
睚眦垂眼去看那人的剑,心中却是陡然一惊,他目光上移,再去看那个人,心绪又缓了下来。
虽是荒雪剑,持剑的却是个蹒跚学步的后生。太年轻,用太苍老的剑,自讨苦吃。
这个剑客,跟睚眦一样,只想饮茶。
睚眦的刀意散去,息事宁人,苦茶的热气也不再乱颤。
那个剑客却兀自不安了起来,他踏入茶馆里分明感到一丝杀机,却遍寻不得,眼下,只得周身戒备不已。
甚至,他不敢喝下眼前的一盏茶。
剑客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茶馆内众人身上,有贩夫走卒、布衣士子、甚至还有个道士。
道士似是渴急了,只顾着喝茶。剑客多希望能像那个道士一般淡然,然而他却万万不敢大意。
他这一路上,似想通了一点:那个追着他的人,会不会是连灭两门的凶手?他见到自己埋葬宋雨云的尸骸,便有意杀自己灭口?
然而,此事这一带几乎已传遍,自己又为何被当作目标了呢?
睚眦将年轻剑客的忧心忡忡看在眼里,正暗自思忖着,帘子忽然被一阵卷着黄沙的风带起,帘后款款走进一绿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