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里嫁与卖油郎的花魁,不过仗着曾为官家小姐的高贵,若一开始就身陷泥泞,哪还有勇气去睽违这鲜花着锦、虚荣余晖。
所谓怜悯,藉由高高在上之姿态、以己度人之角度,全盘否定她们所求,不啻一种凌|辱。
敞亮花厅设一看堂,安放翘首以待的显贵,看堂正对的高台上,数对一桌双椅一字排开,好似舞文弄墨的考场。窄桌上摆满制作花钿所需的金箔、纸、珠玉等物什。考虑到男子不务女红,亦不乏各式鲜艳颜料、细软羊毫供人直接绘制花样。
十数位出价靠前的尊客,不复末轮竞价,而是凭着丹青手艺一较高下。
至于这花钿画得好不好,则由对面的花魁娘子们说了算。若是尚可,方得春宵;若实在糟糕,就要打回去与落后者重来一轮,再论价高者得。
色迷心窍的恩客捏着美人滑腻下巴,早已心笙荡漾,神魂皆往。幽香催得笔尖轻摇,迎着对面鼓舞的秋波,还以为自己画得多曼妙。
斜枝的红莲、四瓣的春桃、折翅的青鸟,算是尚能入眼。而那些既看不出形态、亦毫无美感的,则在看客的哄笑中捂紧了荷包。
唯有花魁牡丹辜负了妈妈厚望,没能撩拨得了对面小郎。待他稳稳收笔,半信半疑地揽镜自照,细瞧许久,却着实挑不出错处。
娇艳合欢绽于美人眉心,花瓣丝丝细腻,如同浮在额上,旁逸几缕花丝不羁,好似有了生气。葱黄萼片棱角分明,衬得美人五官明丽,尾端缀以米珠,远观如羽扇鎏金。
不由含娇带嗔多瞟了他几眼。
袖束流云,腰缠白玉,俏郎君一袭青衣低调,看在旁人眼里,只是故作清高。
老鸨暗自肉疼,这可是开价最低的那位,难不成真要教他折了牡丹这支花?
那厢却早已是郎情妾意,互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