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郡守心中的悲伤何尝不是逆流成河,拍拍这后生战栗的肩膀,试图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解,颤抖的胡须平复着呼吸之间的恐惧:“莫怕…莫怕,十年后…也能…重抖擞。”语声飘忽得自己都不信。
尹师爷每日三哭其坟,收效甚微,今日最后一顿也哭完了,见胡郡守好不容易有点松动,赶紧再接再厉。
遂扑到他干爹怀里,搂得死紧不肯撒手,也不管老人家险些喘不过气来,嚎得愈发肝肠寸断,仿佛明日就要问斩:“干爹啊~咱们这回是真没活路了啊!”
语气中皆是天妒英才的义愤,狼爪狠拍胡郡守后背,眼泪鼻涕都擦在质感更好的衣料上。
“我还没娶妻生子呐!”
“您还没抱上外孙呐!”
“我是真怕死真不想死啊!”
“干爹~~啊额啊额啊额啊啊啊~~”
胡郡守被拍得生疼也不觉着,一想到命不久矣也是老泪纵横,父子俩哭成一团,直到衙役送饭来才不舍分开。
尹师爷死到临头还不忘让给干爹一个馒头,直把胡郡守感动得把患难见真情五字哽咽在喉咙口,肿成个桃子的双目满是真诚希冀,盯得胡郡守愈发心虚愧疚,赶紧转头默默吞下那个馒头,生怕他反悔要回。
既然他如此有孝心,不妨带到阴曹地府再尽孝,自己女儿年纪还小,又怎能带得。外孙是指不上了,就是不知刺史大人能否信守承诺。
尹况摸摸肚子,对着一唱三叹的某人,打出一个长长的饱嗝。他笑他上司,分明贪生怕死,却还虚伪做作,当真教人作呕。他噗地一声吐出口中剔牙的干草,终是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薄。
靠在墙角的颓唐,遮不住胜券在握的一丝精光。
今夜做个好梦,明朝香车美人,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