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这些年都被祁昭狠辣的杀伐之风惊着了,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清正名流,顾忌着身家性命,也不敢多置唇舌,因而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等到祁昭想起来过问时,已筹办得十之八九,只差丞相大人的一句东风了。
他陡然觉得,这世间荒谬得很。人人都道他祁昭是佞臣,把持朝政、欺侮幼主,做的都是遭天谴、绝宗祀的缺德事,可如今,他并没这个意思,也没指使人干什么,倒好像所有人都巴望着、推动着他去干这些事。
手底下有个小道士,颇懂察言观色之道,给祁昭出了个主意。
也是这个主意,让祁昭索性放任了他们去筹备祁长陵的丧仪。
这一日,隆冬腊月,鹅毛般的雪花迎着凛冽西风飘摆而下,举目望去,华檐连阙之前若被扯碎了的破棉丝絮,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将人间映衬出一片惨淡光景。
礼官煞有介事地念道:“五服有章,龙旂重旒,事存送终,班秩百品……”百官或真心或假意,皆排秩于魂舆前,俯首帖耳地听着。
他不耐烦这繁杂的礼节,独自一人躲进了内室,自斟自饮了半壶太禧白,正觉光景寥落,幔帐被掀开,婀娜丽影轻轻杳杳地走了进来,在地上拖出若波懿般的柔软素纱。
“思澜,你怎么独自在饮酒?”
谢静怡的声音一贯柔软,像天蚕丝锦,绵弱又透着韵味,听得人耳酥。祁昭斜倚在绣榻上,无半点酩酊之意,只冷淡地掠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父亲的葬仪我怎能不来?你姐姐这几日身子不适,太医都快把祁康殿的门沿踏碎了,我说替她来看看你……”
祁昭轻蔑一笑:“来时没避着点人?近来又有人编排咱们,说是我一个先帝托孤的遗臣跟太妃娘娘不清不楚的,传得那叫一个难听……”